在中国的文学体系里,不同的体裁具有明显的地位区别。比如赋大于诗大于词。
赋就是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典型,一篇长赋洋洋洒洒,用词典雅生僻,但你翻译成现代语也就一两句就能把意思概括完全不遗漏。
比如贾谊的《两都赋》。它成文的时代背景是当初刘邦建立汉朝,建都长安,后来汉室衰微,王莽篡位,再后来刘邦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亲刘秀中兴了,迁都洛阳。
因为地理位置上长安在西洛阳在东,所以分别称为西汉和东汉。
念旧是人的本性,故土难离。特别安土重迁是农耕文明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所以历史上非朱棣这种雄主不能对抗阻力完成迁都大业。
东汉这种Z权差点完蛋好容易活过来的迁都情况不同,阻力倒不大。但遗老遗少看不惯新都也是常态。
昨晚看了集《功勋》,对刷屏的以前的女人才是女人啊很奇怪。难得张富清不伟大?他的牺牲和付出不感人?为什么没有人感慨以前的男人才是男人啊?
因为按照张富清这个标准,刷屏发言的都算不上男人。让他们自己学张富清他们是不愿意的,但可以希望女人都学张夫人,无私奉献给他们。慷他人之慨嘛,我家真有两头牛嘛。
麻烦别再YY以前的年代了,现在就是中国最好的年代,现在中国的女人并不比以前的女人差。
关弹幕保智商。
说回两都赋,全文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西都赋》假托一位西都来的客人,向东都人夸耀长安繁华。
第二部分《东都赋》是东都人反驳,夸耀洛阳不但兴旺而且礼乐昌盛,比长安单纯的奢华更有内涵。
西都客人心悦诚服,并向东都主人学习了五首主旋律诗歌,歌颂圣天子英明神武,好时代盛世昌隆。
文字很美,但基本都是废话。举例说明。
比如长安富庶:“内则街衢(qú)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tián)城溢郭,旁流百廛(chán)。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qǔ)豪举,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
(王大爷:你搞原文是不是凑字数?
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废话的程度?我需要凑字数?)
其实意思就是长安街道多啊,人多啊,车子没法掉头啊,城会玩啊,富贵气派了不得啊。
当然,翻译成现代语美感也全部失去了。
因为生僻字太多,诘屈聱牙,汉赋早就沦落了。但即便如此,它的地位依然是高于诗词的。
清朝纳兰性德最出名的是词,他最擅长写得最好的也是词。但是他的文集《通志堂集》第一卷依然是赋,第二卷到第五卷是诗,第六卷才是词。这很正常。这是规矩和传统,更是文人的面子。
会写诗词在同行面前不够炫酷,赋写得好才算好。
其实这种情况很多,李白最擅长古体诗,但他真正想当的是纵横家。
红楼梦里的薛宝钗真正擅长的也是她最看不上的诗词小道。
那么现代我们这些蝇营狗苟忙于生计的人,学写赋当然不现实,读赋有没有必要呢?
如果不是专业的,比如我这种野生杂书爱好者,我觉得是没啥必要的。当然你如果真的喜欢,或者想喜欢起来,一定要大声念出来。
挑好一篇赋,好好把生字意思和读音都啃下来。然后大声诵读,体会其中音韵和节律之美。单以文字和音韵的纯艺术美而言,赋是远超诗词的。
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坐在窗前读一首给自己听,和古人松涛伴琴是一个境界道德享受。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儿时诵读的《枯树赋》,中年读来依然扣动心弦,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