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前后,大众的审美就开始出现比较大的变化了,开始流行网红脸。那时候的网红脸就是把颧骨降低、颧弓变窄,锯掉下颌角,这样脸就变尖了。也可以说从“锥子脸”开始,审美逐渐走偏,很多人片面地追求大眼睛、尖下巴,五官的结构和黄金分割比例被完全破坏了,它打破了美最基础的逻辑。
又过了几年,人们觉得“初代网红脸”太难看了,开始追求有个人特征的“改良网红脸”。比如,下巴不要搞得那么尖了,以前做了尖下巴的就拆了重新做,希望能保留个人原本的特征。
这两年,审美已经开始多元化了,再也没有人拿着明星的照片说照着整了。还有很多女孩来整容,希望整得偏男性化一点,而男孩也会要求做得稍微女性化一点。
新京报:你遇到过拿着明星照片整形的例子吗?
陈焕然:遇到过,那太多了。《碟中谍》热播、汤姆克鲁斯最火的时候,好多男性非要做汤姆克鲁斯的鼻子。我印象很深,在20年前的教科书上,汤姆克鲁斯的鼻子被称为驼峰鼻,是病态的。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男明星或者小伙子爱美,就把健康的鼻子做成病态的呢?当时做这种手术,我们还需要打报告到医院的伦理委员会批准。
“很多商业机构扮演了赌场里面发牌的角色”
新京报:常见的整形手术有哪些风险和并发症?
陈焕然:任何整形手术包括所谓的微整形,都有4个前提:一定会有创伤、一定会有风险、一定会有疤痕、一定会有并发症。现在的整形行业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一些机构为了逐利,会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刻意淡化这4个前提,让求美者承担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比如,削骨算是并发症比较严重的手术,相当于把脸部的承重墙敲了。骨头一削,脸部的支撑力不够,面部肌肉就会垮塌,近期看会比同龄人老3-5岁,远期就老得更快了,而且这种老是不可修复的。
现在还有一些人打玻尿酸,做面部填充,最轻微的并发症就是面部表情功能区僵化,脸成了“面具”。长期的并发症就包括面部下垂、面部表情僵化,加速衰老,表情会出现一秒左右的延迟,微笑看起来就跟没笑一样。
新京报:你怎么看商业因素对整形行业的影响?
陈焕然:整形行业的商业化让很多机构扮演了赌场里面发牌的角色,他们觉得自己能左右别人的审美:既片面地不愿意承认他们歪曲了美的定义、消灭了美的多样性,还把一些追求美的人当成赚钱工具,卖给各个医疗机构赚高额中介费。
很多机构传递了错误的信息,纯粹是为了商业在做手术。比如,有些机构宣传说只需要一次或者两次手术,就能把脸上的项目全部做完,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说法,就是为了一次性把钱收了。真正的整形手术,相邻的部位绝对不能同时做。假如有人在一台手术上把鼻子和眼睛一起做了,这个医生肯定是庸医。
做鼻子手术时,鼻子打了麻药,眼睛的内侧就肿了;做眼睛手术、尤其是内眼角开大的手术时,鼻梁根部就是肿的,极度影响鼻子手术的观察和判断。
包括一些影视作品,为了突出一个人整容前后的变化,都是整脸手术,最终整张脸的纱布一拆,就变成大美女了。这绝对行不通,导演根本不懂,这是违反医学原则的。
“美丑的概念只是人内心世界的投影”
新京报:你怎么看“精灵耳”“漫画腰”“直角肩”等在某段时间流行的审美?
陈焕然:我觉得这都是非主流的审美,正规的、主流的整形医生肯定不会接这些活儿,而且这些东西20年前就流行过了。
“精灵耳”,20年前叫“外星耳”,顾名思义就是把耳朵拿掉一块软骨,整成像影视剧里外星人一样尖尖的耳朵。这种手术最大的风险在于耳朵软骨一旦感染,耳朵就会变成菜花的形状,整个纠结在一起,医学上称为“菜花耳”。这不光是美不美的问题了,还有很大的健康风险:外耳有收集声波的功能,外耳严重变形会影响听力。我们不能因为美,把健康的器官变得不健康,更何况这样也不美。
20年前还有人做“蜥蜴舌”,就是把舌头割成像蜥蜴一样,中间是分叉的。有很多人找了各种理由来让我们做,这当然不能做。我做过“蜥蜴舌”的修复,就是把舌头中间的缝隙缝上。修复后的舌头,外观和讲话都是正常的,但舌头末端的神经末梢已经损伤了,所以会丧失部分味觉。
很多机构为了赚钱,找各种医生、博主写软文,推出一个看似流行的审美。如果个人的审美没有提高,自然就被这些机构牵着鼻子走了。很多人跟风整容,归根结底是自己没有“美商”,不知道什么是美,更不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