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实为根基,以温暖为导向
截至目前,《人生大事》累计票房已超过8亿元,创下了春节档后的票房新高,这一事实无疑能振奋并启示中国电影人:时代之巨变、中国之进步、人民之需求,都应该被广泛地关注和呈现出来。而该片也在为疲态尽显的市场,提供一个发扬温暖现实主义的样本。
该片从社会百态中寻找到了独特的素材和灵感,独具匠心地描摹了殡葬行业。首先,这一行业的操作规范都得到了完整呈现,如常规的整理遗容,法事念
词等。此外,从业者在社会中的现实境遇,也得到了真实的呈现。“上天堂”旁边的婚庆店老板不仅不准三哥的车停在巷子中,还十分瞧不起这一行业。即使诚信经营,专业过硬,殡葬师仍然会被人误会。小文的舅妈就毫无理由地怀疑,三哥他们偷走了外婆手上的戒指,即使后面真相大白,她又再次找新的借口斥责。
另外还可以看到的,是当下的家庭和亲情观。在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民族心理中,家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家庭的构成已然发生了改变,进而也导致了家庭伦理观的变化。在影片当中,三哥和小文之所以能成为彼此的依靠,正是因为各自原生家庭的残缺。三哥只有父亲和姐姐,彼此间的深度联系,还是房产事宜。小文更是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外婆去世后,舅舅一家对她弃之如敝屣,宁愿将其托付给陌生人。即使三哥和小文已经情同父女,但囿于收养制度,二人也不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亲人。当二人不得已分离,三哥奋力奔跑,想在最后关头留下小文。而小文则在被亲生母亲带回家后,又重新跑回来找三哥,超越了传统的家庭和亲情观。
国人对“死”是讳莫如深的,《人生大事》的另一重现实意义,是对生死的讨论。影片谈及这一宏大且深刻的议题,并没有像存在主义哲学家提出的“向死而生”那般深奥,也不会如孔子论述的“未知生,焉知死”那样复杂,亦没有渲染“死如秋叶之静美”。相反,影片中的死亡,可以轻盈如小文心中的“一股烟”和“大盒子”;可以浪漫如最后的星星烟花,呼应三哥构想的“星星”童话;可以欢乐如生前给自己举办葬礼,并且配乐是《大闹天宫》的老大爷。影片娴熟采用了各类叙事技巧,确保了内容在坚持现实主义逻辑的同时,又具备高视听品质。
但仍然需要注意一个问题,“温暖现实主义”的基调和核心是“温暖”,并不等于“心灵鸡汤”,也不意味着是廉价的同情和乐观,更不能逾越常规逻辑和被刻意消费。影片最后,小文的亲生母亲突然出现,但这一人物,在情节线上毫无铺陈,也不符合现实情况。更需要警惕的是,如长期泛滥这种故事技巧,德勒兹曾论述的情动机制,很有可能转变为一种操作情感的逻辑——观众会因为故事或人物产生共情,但更容易在其中被规训,这于现实主义的再拓展和再创新都是不利的。因而,创作此类题材作品,还要从道德的和历史的两个维度来观照现实,要有对问题的直观表达,更要有自己的认知和考量。
无论如何,面对“人生大事”,我们应该而且必须要有更豁达的人生理念和人生态度。
(作者为电影理论家、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会长)
来源: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