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初年,官府贴出图形悬赏缉拿妖僧曾广。后来得知曾广不是和尚,是个道士。他的确有异术,是个游荡在凡间的仙人。一些旁门左道的不法之徒聚众谋反,假托曾广的名字。官府把曾广捉来,他并不承认,官府为了结案,捏造了他的罪状,朝廷下旨处决。
监斩官带着几百士兵,把他押到西角头法场,围观的有几千人。忽然间天空起了大雾,众人抬头观望的时候,曾广不见了,地上只剩下绳子。整个京师都很震惊。
某天,刑部守门的小吏忽然来报告尚书,说曾广在刑部大堂上,正倚着柱子站立,双手向后,做出接东西的样子。众人听到后,都非常惶恐,派了禁卫军蜂拥而入,果然抓到了他。尚书大怒,派一队骑兵把曾广再次押到法场,命令不用等午时三刻,立即行刑。
刚出了刑部大门,曾广倒在地上,众人把他拉起来,却变成了守门小吏的父亲。守门吏问父亲怎么会到这里。他父亲生气得向小吏脸上吐唾沫,说:“我正在家里睡觉,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来抓我?”众人查看他的精神状态,还是睡眼朦胧的。
当时的官员不敢泄露此事,密令找一个面貌相似的死囚,拉到法场处决。然后把首级送到朝廷。三天后,有人在顺城门外看戏,看到曾广在酒楼上悠闲自得的吟诵,见到他的人也不敢说这件事。后来,慢慢泄露出去,传到天子耳朵里,皇帝也无可奈何。
【原文】万历初年悬图购募妖僧曾广。后闻曾广是道非僧,实有奇术,世之隐遁仙人也。初未尝聚众举事,乃左道淫邪之徒,聚众举事而败,伪托其名,以鼓愚瞆耳。及收真曾广至,讯验不服,司法官强伏其辜。诏下官吏卫士与伍佰,持兵仗者数百人,将广诣西角头就戮。看者围绕数千人,徘徊之间,漫起青气数十丈,横亘半天。众齐仰望,隐影而去,惟绳缚存焉,不知广之所之。京师震惊。
忽刑部守门吏奔告尚书,堂上有曾广倚柱而啸,手作反接状。众闻惶怖,于是禁卫巡徼,蜂拥而入,果得广,衣饰状貌无异。尚书大怒,促左右百骑押赴市曹,不待时而决。及出部门,蹶然倒地,掖起细认,乃即守门吏之父也。守门吏诘问之,父自唾其面云:“本在室中炕上假寐,不知何缘到此。尔何故领尔许人来缚吾。”众察其精神,犹矇矇如睡中。
时江陵当轴,闻其事韪之,密令出他囚论死者戮于市,取首以献朝廷,秘而不言。三日后,有人更见广在顺成门外看戏剧,且颇上酒楼吟咏自若,见者终不敢言之。厥后稍稍泄于宫禁,天子冲圣,亦怅然知广化去不死矣。
浮梁画工胡生,住在城里,他画画的技艺非常一般。城里修整城隍庙,付钱让他画两个门神。胡生嫌钱少,就随便画了画,衣服帽子都没画好。
当天晚上,他梦到两个巨人,威严高大,但是衣冠不整。巨人对他说:“我们二人承蒙你的技艺得到香火,但是衣帽不符合规矩,被人轻视。如果你再用画笔修饰一下,我们一定报答,会让你的技艺精进而成名。”胡生在梦里随口答应,醒来后忘了这件事。
十多天后,他路过城隍庙,远远望见两个门神,就是梦里巨人的样子,不由猛的一惊。当天就买来颜料金粉,给门神画上黄金甲,手拿斧钺,衣帽整齐。看到的人对门神肃然起敬,但他并没说做梦的事。
后来他又梦到那两个人,衣冠整齐,威风凛凛,对他再三表示感谢。从此,胡生的画技一天比一天好,来买画的人络绎不绝。以至有的人家嫁女儿的刺绣都用他的画来代替。后来他住的小巷子发生瘟疫,只有他家没染上。人们以为他有什么法术,胡生才说了这件事。绍兴中年,胡生去世,那两个门神画像还在。
【原文】浮梁画工胡生,居于县市,其技素平平。邑人葺城隍祠,付以,钱使绘门卫二神。胡生嫌所得之微,视其直斟酌,但作水墨而已,衣冠畧不设。
夜梦二巨人,长七尺,仪貌雄伟,而衣装极敝恶,谓曰:“我二人蒙君力,获所依凭,沾受香火。独恨被服不如法式,不为人所礼。愿君复加藻饰必有以报,使技日进而名益彰。”梦中恍惚许之。已觉,而未暇研究。
经旬日,因过彼处,遥望两像,宛如故知,瞿然悚悟。即日买金箔五采,自施工艺,绘黄金甲,执金钺,冠带整严。见者悉加瞻敬,而不以梦告人。复梦其来,威容凛凛,服与貌称,感谢至再三。自是胡日以称遂,求者接踵。至于嫁女文绣,只以画代之。里巷遭疫疠,无一家不病,胡氏独免。或疑为挟他术,始道所遇于此。绍兴中事,胡氏已死,神像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