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几经弯绕,他被带进一个大院里。官启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一张大通铺,睡着几十个人。“怎么看怎么像电视上的监狱画面。”
半夜里,他常常听到外面叫人起床去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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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启凡和演员冯远征
“那是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到了怀柔,官启凡才明白,说是培训,实际上是将他们控制起来做免费的群众演员。在怀柔,群演要想接到戏,必须经过群头,也叫戏头,每个群头手下都有百十来个群演。
因为能和剧组副导演打交道,群头也被视作手握资源的大哥。每个住满群演的大院,分属于不同群头的势力范围。官启凡很快发现,在这个地方,你叫什么不重要,你是哪家的群演更重要,不同大院的待遇略有区别,但是对手下演员的共同要求就是,“要听话”。
这个“听话”有两层含义:一是不能偷跑,二是在拍戏期间不能偷拍照片或者视频。
一旦被发现,“手机会被摔掉,还会有人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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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黄小蕾(中)和官启凡 / 早期剧照
做着演员梦的官启凡没有想到,来了北京演戏,不仅没有工钱,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有戏的时候还好,剧组的盒饭不管好赖,总能管饱。没戏的日子才叫真正难熬。
寒风凛冽的北京,官启凡只能靠白水煮挂面度日。这样的日子忍了两个多月,他才被放出来。
回到邯郸,他回忆起参加这次选拔的发布会时,明明有个叫谢东的明星出席,一切都看起来很正规。“怎么就会变成骗子了呢?”至于发布会的细节,虽然时隔十多年,官启凡依然记得:
在邯郸市赵王宾馆的会议厅里,那位“明星”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全程都没有摘下来过。
尽管,那时候完全没有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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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柔的日子,让官启凡觉得苦到了天灵盖。回到邯郸,他迫切地想要找寻到真正进入演艺行业的途径。时隔一年后,他再次参加选拔,这次,他的目标是,武安心连心艺术团。
为了通过考核,他认真准备了一段小品表演《爱心电话亭》。小品是从央视三套看来的,他用圆珠笔把台词一行一行誊写到纸上,背了好几天。
可顺利通过考核后,等待他的不是什么艺术团,而是农村的红白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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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启凡 /《十三邀》
伴随着哭或笑,官启凡被逼着在村里白演了两天,当他再拨打当初自称是艺术团负责人的电话时,已经无人接听。
官启凡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折腾了两年,他没能从表演这件事上拿到一分钱报酬,反而倒贴了好几千块。他想挣钱,太想了。只要能通过演戏拿到真金白银,别管多少他都想试一试。
2010年,官启凡决心,再闯北京。原因是他想起怀柔时期,有人说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等戏的群演,拍戏时是可以拿到工钱的。带着铺盖卷和所有能拿上的生活用品,官启凡再次来到了北京,下车就直奔北影厂。
后来他才知道,大明星王宝强也曾经在北影厂门口蹲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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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影厂门口/图片来源网络
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官启凡还是没钱。刚开始的三个月,他每晚必光顾的地方是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和肯德基。在里面找个角落的位置,用衣服把头一蒙,就能睡一宿。
一般情况下,店员并不会驱赶这些无处可去的异乡人。但去的多了,当事人自己也难免不好意思,官启凡会有意识地换着去。
“今天住麦当劳,明天住肯德基,后天住网吧···”
人们只知早期北漂人的标配是地下室,但对于那时,连地下室都住不起的官启凡来说,他是连漂在北京的浮木都没有,唯有流浪。每天一早,人头攒动的北影厂门口,最不缺的就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