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到白城做记者,第一个月各种痛苦,无法适应。那年冬天白城特别的冷,我就想回到家乡的小城。我焦虑急了,就想辞职。
临辞职前,我给我姐打电话,我姐说:“你那点苦不算什么,第一个月工资低,姐给你补助。你说干记者没意思,不是写小说,你姐夫让我转告你,他说做记者是最好的体验生活,能接触到各种人,别人写作想找素材,还找不到呢,你放弃了多可惜啊?”
我说:“姐呀,白城可冷了,我受不了,想家了——”我姐淡定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听姐的,错不了,你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我明天给你买件羽绒服邮过去,你地址给我。”
隔了几天,我姐给我邮寄一件羽绒服,还有一张汇款单。我的人生大事,就被我姐几句话给安排明白了。我也就一直住在白城,后来买房安家,幸福地生活到现在。
我姐做什么大事,都是冷静地处理,不声不响,不吵不嚷,就把人生大事做完了。
我姐当年是研究生毕业,后来分到大学当老师,十五六年前,她不堪忍受工作中的各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果断地辞职了。那是我们小城里的人,梦想都不敢梦想的工作啊,我姐姐就淡然地辞职了。
我父母焦虑急了,问我姐:“你辞职干什么?多好的工作啊,别人求都求不来。”我姐姐一句话,又把我爸妈震惊了。我姐说:“我要出国,已经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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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出国,对于别人可能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姐出国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当时我姐夫的小姑子小叔子都在国外,他们两人都是搞绘画的,在国内挣钱困难,就去了国外,他们就把我姐姐和姐夫担保出国了。
到了国外,我姐姐之前在国内获得的各种证书都没有用了,那年她股票也赔了。那是真正的从零开始,白手起家。我姐姐放弃了一切,就想要个自由自在地生活,她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最多时候,我姐一个人教六七个小孩,一天的时间都排满了,一周的时间也都排满了。我姐教华裔孩子学中文,教中国孩子学外文。日子一点点地又过好了。
那些年,我和姐姐写信,在信里,看不到姐姐过得不如意,因为她从来不会说这些,都是云淡风轻地说:“我这里挺好,你不用惦记。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跟姐说。”
后来有一天,我姐忽然给我写信,说:“你姐夫终于找到工作了,这份工作他已经坚持两个月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姐夫在国内那么多年,做生意,生意赔,去工作,干不上三个月就辞职。
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丈夫,我就得很焦虑很焦虑。但姐姐却一直淡定,甚至对我姐夫说:“慢慢找吧,别着急,找不到工作我就养你——”
要知道,我姐夫比我姐大好几岁,学历跟我一样,都是自考的大专。长相也没什么突出的。但姐姐跟姐夫心有灵犀,她对姐夫很尊重。姐姐对待姐夫,是引导,也是追随,多鼓励,多支持。
我姐姐对我,以及对父母对妹妹,都是这样,冷静地处理一切事情。
三年前,我母亲突发脑梗,跟母亲住在一起的妹妹给我打电话,说母亲突然不爱说话了,我觉得没什么事情吧。就没当回事。
后来,我姐姐给我打电话,她跟我讲明母亲病情的严重,要我立即回家,领母亲到医院检查。如果家乡小城检查不出结果,就立即去长春检查。
我按照姐姐的指示,回到家里一看,母亲确实有问题。母亲原本是爱说爱笑的人,现在却沉默不语,不是病了是什么?到家的下午,我就和妹妹领着母亲到市医院又检查一遍,医生说是有脑梗症状,吃药打针就可以。
这时候,母亲已经吃医生开的药三四天了,却越来越严重,病情没有得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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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给我打电话,让我和妹妹明早立即去长春。她又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租车带我们去长春。姐姐不让弟弟开车,担心弟弟着急,路上出事。因为那是寒冬腊月,外面大雪纷飞,地面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办转院是很难的,一般医院不给你办理,说你没达到转院的标准。下午四点我在医院急得跳脚都没用,忽然一辆车开到医院门前停下,跳下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我就说:“你是小波的妹妹吧,跟我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