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往沙发上坐的时候,姑姑眼疾手快地给奶奶铺了一张纸,这让我们觉得受到了“侮辱”。
吃完午饭后,姑爷和表姐说她们要午睡去了,让我们在家里玩。姑妈就开始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奶奶就站了起来,准备去沙发坐着——坐了一上午的车了,着实累得不轻,想要靠一会儿,最好能眯一会觉。就在奶奶要坐下来的时候,姑妈迅速给奶奶铺了一张纸,但姑妈什么话也没说,就冲奶奶笑笑。这一动作在奶奶看来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了。本来还想倚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奶奶,只能坐在那张铺好的纸上,身体向前倾着,胳膊撑在腿上,手撑着脸,就那么开始打盹。那张纸给我的感觉特熟悉——就好像是孙猴子跟唐僧画的那个圈。
我跟堂姐就更不自在起来,想坐沙发,可又怕被塞纸,那坐着就更难受了,不坐吧又累,怎么办呢?堂姐率先坐在了地上,我一看,这主意不错,也跟着坐了下来。虽然没坐在沙发上,可我们还得找地方靠着啊,于是我们就靠在了沙发边上。洗完碗的姑姑出来看到我们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脸色明显一沉,“哎呀,你们身上都是汗,那沙发是真皮的呢,汗进去会把真皮搞坏掉的呀。”
我跟堂姐听到这话,立刻就跟弹簧一样离开了沙发。堂姐小声跟奶奶说,“我想回家了。”奶奶瞪了她一眼,也小声地对我们说:“刚来就走,传出去不是坏姑姑家名声么,不准!”我也不高兴地说:“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么?”
我们真的这样坐到了晚上,好在姑姑还让我们看了一下午的电视。
姑姑一家无心留我们住宿,奶奶连夜带我们去车站。
到了晚上饭点的时候,姑姑端上了晚饭——我以为午饭已经够简陋了,没想到晚饭还可以更简陋:一锅白米粥、菜包子、馒头,炒了青菜和豆干,外加一碟榨菜。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两句,晚上就只听见各自喝粥的声音。
晚饭后,姑父说有事出门了,表姐说朋友喊她出去玩。我们三个人又坐那看电视去了。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奶奶跟姑姑说要不早点休息吧,孩子们一大早就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累坏了。姑姑露出为难、尴尬又带有嫌弃的复杂神情。奶奶看着姑姑的眼神一暗,转头对我和堂姐说:“你们第一次来上海,奶奶带你们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好吃好玩得好不好呀?”
姑姑听了急忙说:“这么晚了这还要去哪玩啊,明天我让孩子们的姑父带他们去吧。”奶奶没看姑姑,摆了摆手,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其实哪有东西收拾啊,都还在行李包里,根本就没拿出来。堂姐听到这话,腾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堂弟,赶紧的吧,‘鸽子笼’太闷了。”我心中暗笑,堂姐边说边往门外走,走路的时候,她故意左脚踩右脚,“撕拉”一声,鞋套就破了。堂姐还用话挤兑姑姑:“哎呀姑姑,你家房子都400万了,怎么买这么差的鞋套啊?”说完还故意用脚在地板上蹭了蹭,掉了一地的泥灰。
我憋住笑,扶着奶奶也往外走。姑姑一边语气好像很着急地说:“这么晚要去哪啊?”一边跟在我们后面往门口走。堂姐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把行李给带上了,姑姑假装吃惊地问:“出去玩怎么还带着行李啊?”奶奶说:“让她们带着,万一碰到好玩的买了就放进去了。”
姑姑把我们送到了电梯口,嘴里说着让我们早点回来的话。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们三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在听到互相的吐气声后,我们三个人相视而笑。我们问奶奶现在去哪,奶奶爽朗地说:“我们先去吃顿好的,然后到车站去过夜,明天坐最早的大巴,回家。”

自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去姑姑家走过亲戚。他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回老家,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避而不见。堂姐就比较搞怪了:有一次姑姑回来的时候,要坐凳子,堂姐扯了一张纸就塞了过去。姑姑问她干什么,她笑了笑,”没什么,不干净,给你垫一垫。”这句“不干净”那真是精髓了,谁听了都觉得是堂姐懂事,只有姑姑知道堂姐是在报复她,可姑姑又没法说出来,还得冲堂姐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