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出租车司机，也许是世界上最爱问路的司机。
每次你上车，才说出目的地，还没来得及关门，他就要开始问你，走北四环还是大红门桥，你说随便，他就说，这可不能随便。你说按照导航走，他又说导航不行，导航就哪儿堵给你往哪儿导。
这一切搞得你无所适从，好像你才是开车的那个人。
就算是一公里的路程，北京出租司机也能给你拿出五种开法，在把你的脑袋搅拌 成一滩烂肉后，他又说，其实不用多想，直走就到了。他们像是电影中那些方丈或大师，专门给主角出一些没有答案的谜题。
在北京打过车的人，应该多少都被出租车司机盘问过。这常会让人产生一种有关于路在何方的焦虑。
我之前去北京玩，打车去故宫那边。上车后，司机给了我三条路线，然后问我怎么选。我一个外地人，还能怎么选，只好茫然无措，只好点一根烟，但才摸出打火机，司机就说，要抽烟就下去。我便只能望着窗外遥远的白云，幻想自己像鸟儿一样自由。
我有次问司机，为什么他们这行总要问路。他说是为了免责，免得客人说他们绕路，在北京打车不便宜，客人会盯着计价器，如果不慎多走了十块钱，有些客人就要报警。所以要提供两三个路线，自己选的，自己负责。
我说，有些道理，但为什么这三条路，你都说堵车，不能走。他说，今儿拉了这么多客人，就你话最多。
一个在北京搞金融的朋友讲，在北京打车，其实是一场对抗。所以他一定会问你怎么走，而无论你选哪一条路线，他都要反驳你。
你是聋哑人，那么他就给你打手语。如果你是外国人，他就给你说英文，你问他怎么会英文，他就说，是在08年奥运那会儿学的。然后还要给你表演一下俄语与西班牙语。
“司机问你路线，是因为司机太无聊了，在能言善辩的北京，默不作声开一天车，是一种酷刑。”朋友解释道。
所以他们要问路，最好是问出一点争执，问出喷溅的口水与执拗的辩驳，这是他们活着的证明。
“司机给了你两个选择，那么正确答案一定是第三个，”朋友说，“你选第一个，他就说那里车辆扎堆，修路，然后将话题蔓延到市政工程的个人意见上去，你选第二个，他就要说那里外国人多，喜欢横穿马路，又开始给你分析地缘政治。”
我说，如果我直接说出正确答案呢。朋友说，那么你就是北京出租车行业的劣质客户。
所以，在北京打车之前，如果不想聊天，你就要想好，当司机问你穿天通苑，还是过立汤路时，你应该如何精准而松弛地回答对方，并在分析路况与红绿灯数量后，适时地抛出第三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