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上到底有没有神鬼?每当我这样问时,总有那和稀泥的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到底是有,还是无呢?私下推敲,感觉这简直就是一句屁话,大聪明。中庸之下无愚者,意思是:如果当下信,那就有,几分钟后不信,那就又没有,神鬼之事,似乎要全凭了个人喜好和意识去维持,还不如直接甩一句:你爱信不信。
乡民们把人生的艰辛,诉于死者保佑,求于神灵护佑,然而呢,生命总无常,碎了烂了时,人们又叹说:“这都是命,”似乎神神鬼鬼,也并不能僭越活人的命运,去扭转些什么结局,求之,说白了,并没什么用。但人们依然要信的,神也好,鬼也好,按时祭拜,时刻求告。
最近九龙湖天柱峰上古老的灵石庵,在青天白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把熊熊大火,彻底夷为平地。这尊观音我二十岁时也拜过,跟了玩伴去,随了那气氛,烧了香,作了揖,磕了头,求什么是临时想的,想发财,想恋爱……当我默默念叨一大堆私心欲望的时候,就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凡夫俗子,心灵污浊,菩萨真能满足我们人性的欲念吗?会不会违背了四大皆空的教义?这行为实在有点荒唐矛盾,当时我就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确定自己最后求的是什么,签纸上,只得了四句模棱两可的谶语:“一树梧桐好青华,风风雨雨来催打,枝枝叶叶尽落了,只待来春再发芽。”这咒我呢?当时这样想着,也着实泄气,从此再不拜佛。
但时过境迁,我竟然接纳了这句子,其实,人生谁没有点坎坷,这完全可以送给任何一位有经历的中年人。我不认为这是预判,只是这和稀泥,或者灌鸡汤,那“活”菩萨的能力也不差罢了。
那次去庙宇跪拜的理由,我只重在参与。那肃穆的仪式,确实也让自己飘忽的性情,得以宁静,笃笃木鱼,晨钟暮鼓,慢悠悠地浸润在山水间,按摩着灵魂,身心安逸。得了虔诚的一时假象,一本正经,其实呢,不过呢,我真的不诚心,只是贪恋了那份山色而已,信仰无法强求。但除非有一天,世间的一切人事,都不使我信了,那我或要去寻求些真理,或去依赖佛,信任道,将自己的灵魂送去忏悔。
所以,理解人们的生活,特别是中老年人,总拿着儿女给予的不多的钱去礼佛,完全可视为他们精神的一种寄托,实在没必要去反对。如今,可惜这历经千年的庵堂,就这样消失于灰烬里,露出熏得黑黝黝的洞窟,人们不习惯,那一方山水,变得空荡荡了,也总没了意思。总要找个解释来安慰的,于是坊间就有了这样的说法:“那菩萨其实早就走了,”意思是,这早已是座空庙,菩萨看不惯那资本,将整个湖围起来收门票,老的少的忠诚的信徒们,再虔诚的心,荷包也经不得几次折腾,就只能隔了深蓝的湖水,在大坝上远远行注目礼。外乡游客倒是有的,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庵堂里倒也香火鼎盛,生意兴隆。但按人们的说法,菩萨也不愿意沦为商家的棋子,也应该是寒了心,所以搬了家,临走还不忘烧了这庵堂,无一点留恋和怜惜,只作为对商人的惩罚。
如果观音菩萨的心肠,也渡不过这人间是非恩怨,那某山的某著名寺院,罗汉满堂,财源广进,是不是在列仙班也都不在岗?这实在值得好好探究一下。而作为同样是生意人的我,只觉得九龙湖的商人也很冤枉:“我也是凡人一枚,为何渡人不渡我,带动地方经济,投资开发也有错?我有老婆孩子要吃饭哈,也没少烧高香。”
所以,神尚且如此分不清是非,在人类的思想里,活得如此艰难,那鬼在这世道,就更难谋生了,有等于无,但我也不能说,更不能大张旗鼓到人多的地方反驳:“这世上根本没有神鬼。”
圣人说:“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对鬼神之事的理解,也应该一样。
2,
事实证明,人人都说有的事情,你要说没有,那会比需要说有,还要多几倍的举证,还未必使人信服。人,天性就喜欢追踪“有”,而不是没有。只要说那件事有,就完全得了人类本性好奇与探索的优先权,占领了人类臆测与推断的制高点,后来再怎样去说没有,都像在狡辩,根本无法消解人们对‘有’的遐想。就像传说尼斯湖有水怪,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实物证据,甚至几番证明照片造了假,但人们宁愿去相信有,人类似乎需要更多神秘与未知的美好,来丰富这个看似文明透彻残酷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