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公司开始上班,我又重新开始了不厌其烦地应付着一张张虚伪的面孔的生活,或点头哈腰或道貌岸然地四处打着招呼。我非常厌倦这种仪式般的重复,但又无可奈何。狼外婆把我叫上去送我结婚礼物时我笑得像一只喝了酒的猴子,在她的眼中,我分明看到了自己的虚假和懦弱。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走在互相敷衍的礼节中,每个人都似曾相识,每一个微笑都似乎含有深意。领导们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每一个不自觉的感叹,都会让下属们心惊肉跳,挖空心思琢磨个中含义。
有一次我因为和林艺吵架赌气而烦躁不安,在本部门的早会上靠着椅子直喘粗气,被人们误会不已,事后不到一小时便有两个同事跑来巴巴地向我打小报告,说张三情绪不对了李四心态失衡了,比赛似地给别人戴脏帽子,一席话听得我心灰意冷,心里一片乱七八糟。有时候我想,如果自己现在没有杨错这个上司朋友,再在公司里和某个人针锋相对,会有多少人给我背后捅刀子?站在相互竞争中的路口和风口浪尖上的自己,会有多少人希望一失足掉进无底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我已经记不清在什么时候,我们都学会了互相伤害。青春的馨香更像冷冷入骨的雪光。每个孩子都以特有的方式走过了青春季节,而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得到的唯一财富仅仅只是创伤,对别人的,也是对自己的伤害。但当我们和无数同龄人一起走出残酷的青春时,甚至却觉得连青春的痛苦都显得那么迷人。因为它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百合最近不知道绷住了哪根筋,天天又吵又嚷的缠着杨错结婚。杨错为此甚是头大,常常编造各种理由搪塞,不是说公司加班就是说要出差,想着法子的逃避。有一次还郑重其事的把我和高小三叫到一起商量对策。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说你丫爱咋咋地吧,高小三对此却显得颇为气愤,有一次认真地对他说:“只要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到底;你要是不爱她,就离开人家。”杨错听了两眼一翻,骂高小三不但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两个人一言一语的争执了半天,最后杨错还是决不妥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高小三大骂他没享福的命,天生就是鲜花上的漂流胎。
杨错不肯结婚有他的原因,这个谁都知道,他在公司里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只要出现略有姿色的女孩一般都难逃其魔掌。我曾经给他仔细地分析过,说在性的方面,我是来者不拒型,对于但凡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姑娘我一般都没有免疫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君子,起码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高小三则变得越来越像个出家的和尚,自从来北京后就再没有碰过异性,浑身都透着修身养性的高尚情操;至于杨错,这厮永远是一副不知饥饱的德性,一见了女的就冲动,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和纣王也快有一拼了。
杨错听了大摇其头,对我那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一话颇为不忿,说我色是色,这个承认,但也不能我就天天伤天害理啊。我骂了他一声,说你迟早要死在女人身上。他听了嘿嘿一笑,说就算风流一死,也比高小三的木头命强。有时候我会想,除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对公主一往情深,其余的任何女人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个性伴侣,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的心底处留下深深的痕迹,包括百合也是,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的,仅仅只是时间上的长短,哪怕杨错在各种场合曾经不只一次地宣称,百合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这厮从大学开始就没别的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就长着一张好嘴。
杨错从来不肯轻易地对任何人许诺,他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是。高小三曾说别看他表面上一副装疯卖傻,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大脑筋和小肠子谁也没他多,还跟我说:“不信你到最后再返回来看,咱们几个里头真正活得最滋润的,还得是他。”
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人各有命,你也不差。”和婚前张扬前卫婚后反而贤淑柔弱的林艺不同的是,百合是一个性情猛烈,敢干敢做的姑娘。她可以在一次中途回家发现杨错和公司里一个秘书苟且时操着一把剪刀大喊着冲过去,声称要不就剪了杨错的鸡巴,要不就剪了那女孩的脖子。逃脱之后的杨错吓得屁滚尿流,从此再也不敢往家引人,只敢在外面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