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来,薛宝钗是个极好的人,我第一次看红楼梦的时候,也特别喜爱。但最了最后,充满了厌恶。比如她的嫁祸于人,偷听丫鬟谈话,却说是林黛玉;她明知道金钏儿跳井而死,是因为王夫人,却处处讨好王夫人。当然最阴毒的还是薛宝钗知道贾宝玉林黛玉相亲相爱,甚至是骨子里的爱,不惜伸插一脚,让二人不欢而散。这才是最大的恶。
看薛宝钗,不要为表象所迷惑。
最厌恶薛宝钗的住处,不仅我,就是红楼梦里的贾母、刘姥姥、贾政对此都有厌恶之语。年轻人本应该朝气蓬勃,可薛宝钗把自己打扮的如同古墓,如同活死人,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且看住处:
从贾政眼里看到的蘅芜苑是这样的:“因而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并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索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石来,像不像竖起来的墓碑?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的房屋悉皆遮住,像不像墓室被乱石包围?没有一枝花木,只见许多异草……甚至垂檐绕柱,索砌盘阶,像不像常年无人打理长满各种杂草的乱坟堆?贾宝玉给这处建筑物命名为“蘅芷清芬”,谐音“横直青坟”,蘅芜苑造林手法诡异阴深像极一座坟墓。宝钗挑此作为住所,实在是过于标新立异。
在贾母看来,“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众人道:‘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顽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支菊花,并两部书,茶瓯、茶杯而已。床上只挂着轻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贾母摇头道:‘使不得!……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
且看阴森透骨四字,岂不骇杀人也?至于“衰草残菱”更显破败不堪。“雪洞一般,一色顽器全无。”哪里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还有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支菊花,并两部书,茶瓯、茶杯而已。更显惨败之相,毕竟菊花往往是对死人的悼念。而且是土定瓶种的菊花,不是花盆中所栽。这与隐士也格格不入。那都是鲜活的,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刘姥姥看来,薛宝钗的住所也是没有一些活气,因此缄口不言。但是对于林黛玉的住处却大为赞赏。刘姥姥因见到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落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是哪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住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哪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正因为如此,薛宝钗才故意嘲弄刘姥姥。“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亏他想的倒也快。”
只是到了最后,想起脂批的一句话,“好知青冢骷髅骨,便是红楼掩面人。”如果蘅芜苑是青冢的话,那宝钗就应该是住在其中的骷髅骨(鬼),也就是“掩面人”。而第三十五回,薛蟠向宝钗陪不是,原文为“宝钗原是掩面哭的,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明确点出“掩面”二字,其真面目确实引人揣度。因此每次看薛宝钗的住所,总有不寒而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