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皆过客,何曾有归人。
你我皆过客,烟雨任平生。
人生本过客,何必惹尘埃。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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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吟:“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天一过,便生出急景凋年、仓皇失措之感。日影飞逝,许多与春天相关的约定,来不及兑现,已付诸东风。人世风景,终究亦只是相忘。我错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错过擦肩的流云,错过萍聚的鸥鹭,也错过了深深庭院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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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皆过客,何曾有归人。年少时,我喜欢寂寂萧索的清秋,后来喜爱绿荫阵阵的夏日,到如今,独爱三月的韶华胜极。想来我竟是这样一个俗人,世间一切华丽深邃皆爱,虽不羡名利,却到底还是为生活荒废了珍贵的时间。
人生多少事,无论紧要还是闲逸,亦不过随日子一桩一桩地过去了。这些年,走过许多城,遇见许多人,留宿过驿站,终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陋室。古老的小屋,于城市高楼繁华的背景下,像是被遗忘的记忆。这样旧时民居的黛瓦青墙,令我有一种熟悉的依恋和短暂的归属。
许多小院,被老人围上了木栅栏,种满了四季花草。藤蔓爬满的墙壁,多了几许清凉,在清凉之夜,生出禅意。一个人的时光,简衣素食,岁序静好,可寂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提醒我,这里并非最后的归宿。多少个霞色黄昏,我希望可以寄身于飘飞的燕子,只需越过千里征程,便可落入故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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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黛青山,云烟深处,是古老庄严的徽派建筑,流淌着典雅的明清遗韵。层楼叠院,飞檐翘角,门口的牌匾,厅堂的横梁,还有石柱窗子,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其间不乏古今典故,亦有戏文里的传说,这些图案,皆随古人喜好或匠人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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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村落,一幢房舍分东西南北好几间厢房。大户人家,子孙兴旺者方可独家居住一院。人丁单薄,或清贫之士,则居住三四户人家。寻常日子,各自男耕女织,和睦相处。若遇年节之时,几户人家准备好供品,同拜一个祖宗堂。或谁家做了好吃的菜肴、糕点,亦相互传送品尝,亲密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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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村里居住二十多年,从未与人有过丝毫的争执,更莫说红脸拌嘴。邻里几户,若送来自制的水饺、米饭、糯米饭等,不几日母亲必定要做上美食,让我送还。有时食物太少,自家不吃,亦要给人盛上满满一碗。母亲说这是人情,深沉如海,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视。
那时村里世代务农,并无多少商贾往来。但亦有远近他乡的客人来访,或亲朋,或邻友,还有一些素未相识的江湖过客。母亲总会从屋里搜寻着待客的点心,取出素日不舍得吃的腊肉、咸鱼,在厨房里生火忙碌。父亲则从厢房取出深藏的好酒,与客人对坐闲话。而我欣喜地沉浸在茶烟日色里,只觉风景无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