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在望,激发了她的信心,振作了她的精神,她加快了一点速度。
07
路虽远,行则至。
她终于奇迹般地走到了公园门口。
进入公园,恍若隔世。
久违的园子,一别五年的园子,热闹的园子,保存着自己美好回忆的园子,本以为一辈子都来不了的园子,我又回来了。
她像个历经千难万劫,战胜狂风冰雪,陡峭险峻而登上了珠峰的探险者,感受着巅峰的快乐喜悦,像个打了胜仗的老将军,恨不得将自己的辉煌战绩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一个年近九十的“百岁老人”——她很喜欢百岁老人这个说法,那是她的梦想,觉得那是一种美称,一种荣耀,一种仿佛可以名垂青史、让所有人都羡慕向往的仙鹤般高寿的有福身份——独自远行两千来米,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助,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一步一步地,像蜗牛一样地挪到了公园的壮举。
她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还可以去得更远,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还可以去登一次长城呢。
在公园里,她觉得处处活色生香,每一处都让她激动,愉悦,感觉新鲜,亲切。
正对着门口的一丛翠竹,一如往昔,翠绿如故,高度如故,根部厚厚的竹叶显出这竹林的年份以及幽静。
门口右边熟悉的长椅,五年前她几乎日日休息的地方,虽然显得陈旧了,但是干干净净地一如从前,仿佛刚刚被擦洗过一样。
长椅面前的道路干干净净,平坦宽阔,虽没有公路那么宽畅阔气,但是由于没有车辆,作为人行道,是足够宽畅和阔气的了,称得上是一条富足气派的路。
走在这样的路上,就是闭着眼前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对于大半生走着泥泞的乡间小路和崎岖险峻的山路的她来说,这样的路真是再好不过了,因而她喜欢这样的路,看着就心情舒畅。
她很想沿着这路走一圈公园,最好是逛遍整个公园,将每一个熟悉的地方都看望一番,像看望老朋友一样,像看望亲戚一样。
不过,这不可能了,她已经消耗了几乎全部体力,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坐在熟悉的长椅上,享受着身后的树林形成的绿荫的凉爽,看着路边飞扬的彩旗,从身边轻快地跑过的人,远处跳舞的人,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她陶醉在一种美好的气息和氛围里,那是一种混合了草木清香的气息,混合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充满活力、普天同乐的带着浓厚欢喜的氛围。
与人们同在,与热闹同在,不再有隔绝在空荡的房子里,困于冷清里,困于孤独里的感觉了。
她的心情好极了,以至于暂时忘记了腿脚的酸痛,那种深藏在骨髓里的酸痛,这种酸痛多年来一直缠着她,她想尽了办法想消除它们,都失败了,她就努力地习惯它们,现在经过长途行走,那种酸痛强烈地袭击着她,迫使她不得不揉着,捶打着腿部。
08
更严重的问题很快就来了。她坐了一会儿后,需要上厕所,可是厕所里的马桶坏了,马桶圈几处破损,翻翘起来,看着都害怕,哪敢坐?
旁边的蹲坑她蹲不下去,腿力不够,蹲下去非坐坑里不可,还有蹲下去,也站不起来了。
这下麻烦了,她憋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暗暗叫苦,心想,这次要出大丑了,丢大脸了。
懊悔啊,她想着赶紧回去,可是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坚持不到家里的。
起初她还试着自嘲幽默,想以此来缓解紧张,可是生理上的紧急和压迫感不断逼迫着她,作为一个极爱面子,自律意识极强的人,她无法接受发生尴尬的事情,绝不允许她认为丢脸的事情发生,于是生理上的逼迫和精神上的自律尖锐地冲突着,她极度地难受痛苦。
对她来说,眼看一场悲剧或者说灾难就要发生了。
万幸的是她的好运气来了。
进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注意到她了,好心的清洁工搀扶着她解决了问题。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她觉得这位五六十岁的清洁工姑娘真像天使一样善良美丽,简直像自己的闺女一样好,她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她告诉自己住哪,一再邀请姑娘到家去玩,说一定要好好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