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井人的野外真的就是野外。漫无边际的戈壁,零星能看到远处的几个井架。我们的井场仿佛海上的一叶孤舟,井架就是那孤舟的桅杆,一年四季飘荡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
这次,我们漂到了两伊边境的法奇区块里。登高望远,边境上的山丘清晰可见。置身于凹地中,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如果没有网络,真就是与世隔绝了。工作日复一日,没有尽头;场景一成不变,好像静止;同事相熟深究,无话可谈。唯有当地的雇员定期的调班,换来一时的喧闹和嘈杂。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有时又觉得百无聊赖,无端的烦恼。好多天前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几天前的事,仿佛又过了很久。大家就这么地劳作着,生活着,虽有牢骚,但也情绪“稳定”。
这天,井场上来了条白色的老狗。他长得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腿很细,肚子也是瘪的。他先是在井场外围着铁网溜了一圈,可能是勘察下地形或者熟悉下环境。然后,可能是闻到了肉的香味,于是寻了个洞,曲着身子就钻进来了。进来后 ,仍旧不慌不忙,也不怕人,也不躲人。踱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奔着厨房方向就来了,头一直耷拉着左右摆动,仿佛雷达;鼻子一直吸溜着,仿佛探雷器。终于,找到了目标。四处张望了几下,也没将食物叼走,就那么蹲坐在那里,大摇大摆的吃了起来。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很多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人吓唬或驱赶他。他终于吃完了,就又气定神闲的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于是乎,每天,这条老狗都会定点来我们这里串个门,吃个便饭,然后回去休息。始终,就他一个。他很温柔,也很友善,从不担心我们会伤害他。他很安静,偶尔会低吼一下,但毫无恶意,好像是打招呼来的。
我知道,他很孤独,他愿意来,是因为我们这里热闹点,能混口饱饭。但他也不留恋,还是要走,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孤独和贫寒。
孤独也是一种生活,苦寂也是一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