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时节,我回到了故乡,一个地理位置中部偏北一点的村庄,虽然不如北方那样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但是也别有一番景象。
傍晚临近家门时,天空依然飘着不大的雪花,门前两颗光秃秃的柿子树,仿佛也被这寒冷的世界冻结住了生命一般,只有极少数较细的枝条被北风吹的微微晃动,门口屋檐下的泥地上,许多枯草的断茎迎着风来回的抖着,刚到家门口,我的母亲就高兴的迎了出来,顺手接过了箱子,母亲很是高兴,但也隐约藏着些许凄凉的神情,赶忙叫我坐下,歇息,转过头就去厨房忙了;这时候父亲靠着二门口的门框,时不时的唑一口烟,吐出的烟犹如冬天的哈气,粗粗的从口鼻处冒了出来,我掂起两个小板凳,缓缓地朝着他走去,将一个板凳放到了他方便坐下的位置,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父亲对面旁边一点的位置,谈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可能也是老了的原因,父亲的神情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依偎在他身旁一样,孜孜不倦的听他讲一些不太懂的历史人物,哲学思想等等。
吃罢饭,便早早的入睡了。
第二天大清早,我便偷偷爬了起来,顺着小路向着渭河堤坝走去,这倒也不是习惯,只是想着看看故乡的清晨。
远处的天边已然微微泛起了鱼肚白般的颜色,静静的撕开了黑夜的一角,冷不丁的一阵寒风袭来,我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高处的月亮仍依稀可见,本来应是翠绿的南山(秦岭),也因袅袅的云雾而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此刻的它见不得一点绿意,倒是这眼前堤坝边的苔藓和个别杂草绿色依旧,暗淡的渭河上,微弱的水汽沉沉的压着水面,仿佛不想给刚探出头的小鱼呼吸似的。沿路的行人很少,没有了以往繁忙都市里快节奏带来的压迫感,心情也舒展了不少。
回到家时,掀起盖在桌子上的罩子,发现已经摆满了冒着热气的玉米粥、红薯、臊子肉和包子、馒头等,看到我回来,母亲招呼我洗手坐下吃饭,洗罢手后,我就起身去房间喊父亲出来吃饭了,平时在家里,只有父亲能吃第一碗舀出来的饭,第一个动筷子,偶尔父亲不在,母亲会把第一碗饭舀给我,但我总是偷偷换给了她。这倒也不是说,我有多么孝顺,只是内心中一直挂着父亲从小灌输的传统文化中的长幼有序和些许礼仪,在和着外甥女的笑声中结束了早餐。
冬日中午的阳光虽然没有夏日阳光那般的耀眼和毒辣,但它独有的温度和颜色,都与这时节搭配的恰到好处,于是我在庭院中间有阳光洒下的地方搬来一张小书桌,捏着两个小草垫,携上一副象棋,泡上一壶茶,拉来父亲准备来上几局。
仍然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教我象棋时说:“棋子所活动的场所,也就是那张小木板,叫做棋盘,它的上面画着有九条平行的竖线和十条平行的横线交织而成,一共分为九十个交叉点,而棋子就摆在里面特定位置的交叉点上,中间第五、第六两根横线之间未画竖线的空白地带,叫做河界,整张棋盘就以这个河界划分为相等,对称的两半;敌我双方将帅各自坐镇、画有米字方格的地方叫做九宫等等“。
我哪里懂这些,老是胡乱的摆放,也不按照父亲所教授的规则走棋,往往开始还没几个回合,我的好多棋子已经围到父亲所在一方的老帅旁边,伺机而动,直到最后一步直取老帅时,却被父亲一次一次地打手劝回。那天上午,父亲犹如小时候的我,在我吃掉重要棋子时,父亲大力地拍腿,呼喊,边抽烟边上手夺回已经被我吃掉的棋子,活脱脱的像极了被剥夺食物的外甥女,而我则规规矩矩的坐着,看着身旁外甥女与小狗互相的追逐,母亲和姐姐则轻声的提醒和保护着她,防止摔倒。第三盘,我故意输掉了,赢棋后的父亲开心的品了一口茶,吐出嘴中粘连的茶叶于杯中,并发出啧啧的声响,我也很开心。这种缓缓的恬淡,舒适,内心的宁静,治愈了多年以来那渐渐蒙尘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