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后来离婚的周蓉,也是十几岁不管不顾直奔年长的诗人下乡地,在贵州呆了近十年。
再讲世故,就是剧中人的社会关系,虽然有微妙时刻但底色是亮的。周秉昆和原领导曲老太太一家的交往,讲原则中透着温情。蔡晓光帮他安排了酱油厂最好的味精车间,但曲老太却把他调到最苦的出渣车间,联想起秉坤救过老太太丈夫马书记的命,似乎是以怨报德,可私下里他家和秉昆一帮兄弟像朋友一样来往。
秉昆为了片警的事找她,曲老太口头拒绝,暗中去光字片走访,确认是个好警察,再教秉昆如何闯省委大院,高呼马书记大名,让马书记光明正大处理此事。得意地宣布完计策之后,曲老太跳上秉昆自行车后座,还摔了个马趴,秉昆喊了声老太太,她立刻拉长了脸接着跳,这种上下级关系太稀罕了。
与此形成对照的一组是秉义帮妹妹的竹马蔡晓光申冤,办了之后,秉义意识到失策了。他总结说事情该办但渠道错了,直接找秘书就行,妹妹的同学这样疏远的关系,直接动用省长,会让岳父觉得他家没分寸没边界。
接下来的两集观众说可以封神了,简直是在看生活而不是演戏。过年秉义和儿媳郝冬梅想让两亲家走动一下,表面简单的事实施起来无比复杂。
冬梅父母 60 年代被打倒,出身工人家庭(当时最好的成分)周秉义为了与她结婚,放弃做政委秘书的机遇。到了 70 年代末,冬梅父亲官复原职。本来他很欣赏秉义的贫贱不能移,但因为蔡晓光的事有了芥蒂。
周父带了贵州茶叶,隐含的意思是:亲家总该见一次吧!秉义深思熟虑后,又拿了南方特产,却被堆在杂物间。郝母金大姐提出去见亲家,因为郝父生病没去,让秘书去了,秘书无意中把周家的礼物又送回去了。周家人顿感脸上火辣辣,全家都蔫了。
冬梅回家与母亲爆发了激烈争吵,指出她父母有门第之见,冲口说出:你们就是受的教训(指下放)还太少,吃了一记耳光,饰演妈妈的宋春丽含泪瘫在沙发里的演技绝了,建议大家可以再看看退休后她与来慰问的组织部同事谈话那段,真是把剧本吃透了的好演员。
第二天冬梅才和母亲和好,趁机说出自己不孕的事情,郝家对女婿的态度发生了转折。
这段最妙的是学哲学的秉义对冬梅讲了一段自卑与傲慢,差距与误会的思辨,是原著所没有的,豁然解开了这对亲家为什么见不了面的谜底。对周家来说,大儿子做了省长女婿光宗耀祖,亲家来访是他家乃至方圆十里的最大事,关系着全家的自尊;对郝家来说,这是他们春节假期里千头万绪的其中一件小事,就像杂物间那摆了一地的礼物。一旦熟稔起来,周家及亲朋故旧可能都会找上门来借光。事实也如此,郝家的春节来客没有一个是单纯做客的。连蔡晓光的厂长都试探着让他给岳父递话,给厂里拨款。郝父经历过谷底,不想撕开这个口子,如果是同级的亲家,用不着求他。
拜年这个小小的动作,隐含了巨大的学问和人心的博弈,须是设身处地,才能理解当事人的心态,编剧也是极通世情的。
即使为公,也要讲方式方法。在兵团时秉义接到其他人的举报信,牺牲自己上大学的机会,想要揭发这个干部,但苦于没有旁证。
冬梅把回城名额让给了一直不服气她的陶俊书,出于感激与正义感,陶写下了举报信。这一刻,陶俊书和观众同样受到了洗礼。
秉义的兵团同事姚立松毫无保留地向他传授干部的立身之道,对他没有提防和保留。当姚去求秉义找明政委帮单位解决问题时,辛柏青演得非常到位,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不敢把话说死,可镜头一转,事办成了。当然后面也演姚立松这样过分通融的性格带来的弊端,群像里的每个人物都是一体多面的,而不是非黑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