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频繁看到这三个字——
" 小阳人 "。
新冠病毒感染者,因其核酸检测呈阳性,于是出现了 " 小阳人 " 这样的称呼。
这个词还在不断演变。
从 " 小阳人 " 到 " 小羊人 " 再到 " 小人 ",开始更广泛地使用 " 羊 " 来指代感染者。
如 " 新羊 ",指新筛出的感染者;
如 " 老羊 ",指之前就确诊的人;
如 " 羊楼 ",指有确诊患者的楼;
而 " 羊家 ",则指确诊患者及其共同居住的一家人。
接着更离谱的出现了,用 " 公羊 "" 母羊 " 区分男女。
甚至还出现了 " 辛苦赶羊 "" 羊圈迁徙 " 这样的字眼。
那么问题来了:" 羊人 " 当底是人还是羊?
很多人会觉得这问题傻。
但其实这问题非常重要。
或许会被质疑上纲上线,可我今天还是要说——
公共语境当中的去人化与拟人化。
这背后藏着能量巨大的语言暴力。
>>>> 去人化
如果你看过《灵魂摆渡》。
在第一季,出现了角色五公子,他是龙王的第五个孩子,原形是妖兽饕餮。
饕餮食人。
从古至今,五公子食欲不减,吃人不断,他给人起了个名字,叫 " 两脚羊 "。
有食客问他食材,他会说是羊肉。
" 两脚羊 " 一词并非捏造,古代多处存有记载。
又有细分:
称女人为 " 不羡羊 ",意思是比羊肉味美;称男人为 " 饶把火 ",意思是做时要加把火;称小孩为 " 和骨烂 ",意思是容易熟。
这三者又统称为 " 两脚羊 "。
鲁迅在《淮风月谈:" 抄靶子 "》中写:" 黄巢造反,以人为粮,但若说他吃人,是不对的,他所吃的物事,叫作‘两脚羊’。"
吃的有明目,杀得有理有据。
不把人称作人,好心安理得。
图源:网络
到了今天。
吃人,不至于,骂人,那可以。
如果你在微博搜索 " 小羊人 " 或 " 小阳人 " 的实时动态。
你会看到绝大部分发言充斥着辱骂和歧视。
这个词的使用一是为了增加阳性感染者的病耻感,二是为了与之划清界限。
彷佛感染者不是感染病毒,而成了病毒本身。
于是下一步,再次轻易地使用 " 投毒 " 这样的形容。
借此将当下的恐惧、无力、怨恨倾泻在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身上。
那么,形成更深层的裂痕、更紧张的对峙几乎无可避免。
也有人自称为 " 小阴人 ",说这叫作 " 阴阳相隔 "。
病毒不是区分了人与人,而是区分人与非人。
这样的 " 去人化 " 难道不可怕吗?
正如作家托尼 · 莫里森所说:" 语言远不止于再现暴力,它本身就是暴力。"
" 小阳人 " 就像新靶子,随时被审判鞭笞踩踏。
而与此同时,减弱人的属性,却将其赋予到 " 非人 " 身上。
拟人化与非人化相互映衬,成了一种荒谬又奇特的景观。
>>>> 拟人化
谁还记的?
火神山建造时,给叉车、水泥车取名叉酱、呕泥酱,还有仿历史人名的送灰宗、送高宗、焊舞帝 .....
甚至为此建立超话,控评、反黑、打榜一条龙。
这种事上,人们不吝于展现天真、善意与热情。
但每一辆叉车、吊车、混凝土车都是由活生生的人所操作。
他们不是爱豆,既不萌也不好玩好乐。
加冕普通人的伟大,容易误入绑架,从而让伟大不求回报。
拟人化是想象的延展,而非实际体察。
它掩盖的是普通人的付出与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