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我从片子里感受到一种孤独感,你是孤独的么?
陈剑莹:我太孤独了!我不仅孤独而且虚无。
我觉得我的人生需要两件事情,就是电影和爱。这个 " 爱 " 可能要具体到是个 " 爱人 "。我在家人和朋友身上也获得了很多支持和爱,但是在我感到虚无的时候,依然会情绪崩溃。其实在进戛纳之前,我经历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刻。这两年一直没怎么拍片一直在被否定。甚者这部短片也有很多人说看不懂,正好这是我人生自我怀疑的一个阶段,我觉得我连一个短片都拍不好,果然没有才华。
我到目前为止,人生的全部精力都花在电影上,到处拍片,这个过程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或者说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陪我。以前我觉得这个状态是 OK 的,因为我有梦想有冲劲儿,我觉得我可以坚持下来。包括因为疫情长片没拍成我也没有烦心。但这两年我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才华,做不了这件事情。经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后,我意识到我用尽全力追求的东西是个空的,我的电影没能被大家看到,我也没有对某个人很重要。
我以前没有把爱当成很重要的事情。后来突然意识到,当你人生在上升或者陷入低谷的时候,它的存在很重要。来戛纳电影节可能是一种肯定,可我知道回去以后我又要回到挣扎泥泞,对做片子的自我怀疑这个状态,新的片子能不能好又是一个全新的旅程。我觉得如果人生的低谷是常态的话,你需要爱在身边。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的每个作品中,你都会投入非常个人的情感和感受么?
陈剑莹:对导演来说我必须很爱这个故事,我想传达的一定是我自己真正的感受。其实这个剧本创作特别艰难,我个人的想法很多时候是拧着我们整个剧组的想法,拧着制片和编剧的想法,我加了非常多自己的情感在里面。我的副导演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你最棒的时候不是来戛纳,是我们在开剧本会的时候,有一次跟编剧和制片人吵得很严重,有个东西你坚持说不能这么拍,你说你不相信,这样没有感情。她说那个时候她觉得我特别酷。
青年导演陈剑莹
三联生活周刊:魔幻和超现实是你的导演风格么?
陈剑莹:我有一点这样的风格吧,我的其他片子也有一点点超现实,我不会拍那种特别写实的东西。我可能有一套自己审美的感受,会想把那种感受表达出来,我看到很多东西的时候好像不是它实在的样子。包括我选景的时候,很多特别实的地方我看了是没有感觉的,反而看到窗帘飘忽,杂草丛生这些地方,我到那儿会有一种直觉。
三联生活周刊:我对废墟里荒草丛生的场景就印象深刻。
陈剑莹:那里原本现场就有一些杂草,我让美术组把它延长出来,蔓延感会更强。就是在那个环境下的直觉,比方那里墙上会有一些水渍,一场戏就设计的下雨,勘景的时候天台上有几只鹅,我要求制片一定给我把鹅留下,我觉得那里就应该有几只鹅走来走去。有时候场景会给我灵感,然后我再去艺术化,去处理它。
三联生活周刊:" 悬崖 " 的真正隐喻是什么?
陈剑莹:大家可以自己去解读。对我来说可能是念念心里升起的那座悬崖,可以抵挡住不管是末日还是其他什么。命题在于末日到底是什么,末日会来么?在片中我其实没有告诉观众末日会不会来,什么末日的形象都没有,只是一个平静的小镇,我其实想用末日作为一个契机,去思考如果末日真的来了你想抓住什么?
三联生活周刊:那么影片里的 " 白金鱼 " 呢?
陈剑莹:不是说鱼的记忆只有 7 秒嘛,片子的一个主题就是 " 记忆 ",鱼和水其实是一体的,你可以想象鱼就是姚安娜的角色 " 念念 "。我一直对水很有感觉,我的很多片子里都有水,水的流动性很有意思,给我感觉有一种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