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衣是红的,棉袄是红的,外套也是红的。
想读书,但读不到书,只好读电视。读字幕,读《半边天》,读《读书时间》。
记者劝慰她,城市没有那么好,城市生活压力大。
但刘小样说她不怕,农村的女人没有淘汰的压力,没有压力就没有追求。
02 出走之后
《我是刘小样》这期节目播出后,引起了舆论的巨大反响,也成为《半边天》影响力最广的一期节目。
此后的二十年间,总有人时不时想起那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女人,挂念远方的她的命运。
事实上,她真的走了。
在《人物》21 年的报道中,刘小样的出走路线大概是这样的——
先是帮邻居家里干农活,早上起床后,骑车到别人家的田里,就跟上班似的。
然后是第一份正式工作:在县城做售货员。每天从家骑车半小时到县城,一个月工资 600 块。
接着是更远的地方,商场倒闭了,同事在贵州开了一家化妆品店,邀请了刘小样,一份销售员的工作。
刘小样接受了,离开了关中平原。
鲁迅在 1923 年的演讲《娜拉走后怎样》中说,娜拉出走之后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又或者像《橘子红了》里的秀禾, 还没出走就迎来死亡的结局。
42 岁的刘小样出走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适应。
后来,去县城做过生活老师,在昆山一家工厂食堂做过员工餐。家人们都劝她回家,或者往回走走。
再后来,刘小样觉得自己 " 病 " 了。去西安一家机构 " 治病 " 治了两年,试图抹杀脑海中那些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的想法。
刘小样最终还是回到了平原上,婆婆生病,身边亟需一个贴身照料的人。
她又做回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再看书,不用智能手机,也不继续写东西。
刘小样在擀面
丈夫向记者透露,她总是写了又烧,写了又烧,到最后再也没动过笔。
刘小样的故事在 01 年节目播出时就打动了无数人,21 年的《人物》采访又重新引发了大家的关注。
为什么会共情一个素不相识的农村妇女?
局长想,大概是因为刘小样身上有一种特质——不甘被束缚,坚持探索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对命运发出不妥协的呐喊。
这也不单单是农村女性觉醒的故事,跨越地域性别年龄,刘小样是你是我,是我们每一个人。
是挣扎于理想与现实间的打工人,内心深处藏着一个 " 满地都是六便士,那个抬头看月亮的自己 ";
是被社会时钟逼迫陷入 996、KPI 这些数字,快要沉溺于行尸走肉的平庸生活,心里却有一种模糊想要挣脱的理想家;
是对生活的满腔热情逐渐被消耗被榨干,困于苦闷现实,羡慕那个选择偏离既定轨道,对命运勇敢说 " 不 " 的人。
所以二十年后,依然有人问起,刘小样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仿佛她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那个勇于抗争正在抗争的自己。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无形地把我们联结到一起。
也别急着替她惋惜,刘小样的故事还没有结局。
就在今年前不久,记者再次前去探访刘小样,为无数关心她的人们带来了最新消息:
" 刘小样今年状态比去年更好,还是决定坚持过想要的生活,即便面前没有一条现成的道路。"
03 不止于她
这样的故事,在密切关注女性议题的《半边天》节目里还有很多很多。
有自力更生创办 " 奋发学校 " 的下岗女工。
有被人厌烦,想过自杀,最终蜕变成为名师的 " 坏孩子 "。
有遭遇长期家暴,在一次反抗中泼汽油烧夫的农村妇女。
还有亲妈被姐夫杀害姐姐精神崩溃,花费七年时间千里追凶,在对方实施死刑前达成和解的东北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