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水面、为人熟知的,
鲁迅曾因为起外号过于“毒舌”,被人当面评价为“毒奇”。
对此,他是笑笑首肯的。
在日本师从章太炎时,同班的钱玄同聊天时话最多,又在席上爬来爬去,被鲁迅赐名“爬来爬去”,后来更简化为“爬翁”。
“文如其人。”作家止庵向《环球人物》记者强调道:“鲁迅是一个特别率性而为的人,恨很多人,也爱很多人。”
·现存最早的鲁迅单人照,摄于1903年。这是他在日本剪辫后的留影,人称“断发照”。(北京鲁迅博物馆供图)
他常常是刻薄而可爱的。
在北大讲课时,毕业留校的章廷谦留着所谓学生头,鲁迅便起了个绰号“一撮毛”。章廷谦结婚前一年把大部分时间用在谈情说爱上,鲁迅赠了他一本自己的《中国小说史略》,题赠赫然是:请你/从“情人的拥抱里”/暂时汇出一只手来/接受这干燥无味的/中国小说史略/我所敬爱的/一撮毛哥哥呀!
“他写杂文与人论战,是每天早上取回订的几份报纸,看完之后当天写成文章寄去报社,就和现在写微博很像,寄去后一两天便登出来。”止庵看过鲁迅的手稿:“你看他那些文章,有时候引用对手的话,都来不及写,而是直接把报纸剪下来贴上。”
·1909年,鲁迅(前排左一)与好友许寿裳(前排右一)、蒋抑卮(中坐者)等在日本合影。(北京鲁迅博物馆供图)
鲁迅的杂文是“匕首”“投枪”,有战斗性的一面,但同时也有很温暖的一面。
他诚挚地帮助青年。在爱人许广平的回忆里,“至于先生以精神帮助青年,那更不必说了,逐字逐页的批改文稿,逐字逐句的校勘译稿,几乎费去先生半生工夫。大病稍愈的时候,许多函稿送来了,说:‘听说你的病好些了,该可以替我看些稿,介绍出去了罢?’有时寄来的稿字是那么小,复写的铅笔字是那么模糊,先生就夹心衬一张硬白纸,一看三叹,终于也给整本看完了。”
鲁迅与人结交,不看社会地位,也不是看头衔,而是看他是否愿意做事情,愿意踏踏实实做小事。
追忆“左联五烈士”之一的柔石时,鲁迅写道:“无论从旧道德,从新道德,只要是损己利人的,他就挑选上,自己背起来。”
当然,鲁迅毕竟是鲁迅,他从不为尊者讳。追忆友人刘半农时,他毫不讳言:“我爱十年前的半农,而憎恶他的近几年。这憎恶是朋友的憎恶,因为我希望他常是十年前的半农,他的为战士,即使‘浅’罢,却于中国更为有益。”
科学的与艺术的
鲁迅的科学叙事始于晚清,尤其是1902年于日本留学后。北京鲁迅博物馆展览着1903年刊行的第八期《浙江潮》,上面一篇署名为自树的《说鈤(音同日,化学元素镭的旧译)》,一篇署名为索子的《中国地质略论》,都是鲁迅的手笔。
科幻小说也颇受鲁迅重视。他根据日文版本重译过儒勒•凡尔纳的小说《月界旅行》《地底旅行》,有人评价他“随阅随译,速度惊人”。
1909年回国后,鲁迅当过化学和生理学教员,常常穿着洋服,戴着礼帽,带着学生远足,采集植物标本。
·1909年,鲁迅摄于杭州。当年,他由日本回国,在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北京鲁迅博物馆供图)
直到后半生,鲁迅仍没有远离科学,他在1930年翻译了日本药学家刈米达夫的《药用植物》一书,还一直惦记着翻译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的《昆虫记》。他劝告年轻人“不要放开科学,一味钻在文学里”。
贯穿鲁迅一生的,还有对艺术尤其是美术的热爱。他自幼喜欢绘画,小时候最喜欢的年画之一是《老鼠娶亲》,最爱的书是《山海经》,还把压岁钱都用来买画谱。
鲁迅自己的画功也颇不俗。小时候,他把纸蒙在《荡寇志》和《西游记》的小说绣像上,一个个描下来,积少成多,攒了一大本。
鲁迅把美术才华用在出版设计上。《呐喊》的封面便是他自己设计的。
在《坟》的扉页上,鲁迅放上了自己绘制的猫头鹰。猫头鹰最早是钱玄同给鲁迅的外号,鲁迅后来也以此自喻,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鲁迅的自画像。
·杂文集《坟》的扉页上,有鲁迅创作的猫头鹰。
不能绕过的,还有鲁迅对木刻版画的喜爱和他对左翼木刻版画运动的支持。黑白木刻成本低,易于传播,可以表现底层人民生活,很有号召力。
鲁迅凝聚起一批青年木刻艺术家,帮他们出版画册,为他们宣传推广,把他们的作品送去苏联、法国展览,为他们请老师授课。很多受鲁迅帮助的木刻家后来成为中国美术界的骨干,在抗日战争时期发挥了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