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里克利用谜团让电影有了纯粹的寓言性。他迫使观众与无法理解的存在相逢于影院,在死亡来临前为他们预演跌入无知的感觉(如果还有感觉的话)。
电影还为我们介绍了另一种形态的智慧体——AI电脑HAL 9000,影史上最早也是最棒的人工智能。HAL发展出类似自由意志的意识时,他的创造者——人类亦在努力保持思想的独立。如此这般似涟漪,泛起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思辨。
《火星人玩转地球》在《独立日》(Independence Day)上映六个月后登陆影院。它们的关系有点像《怪形》和《E.T.外星人》,都是B级片完全被主流片遮住光芒,却最终赢得一些影迷的长久喜爱。
卡司闪亮,从皮尔斯·布鲁斯南、安妮特·贝宁、格伦·克洛斯到杰克·尼克尔森……一闪而过的小角色也是快乐的大牌。他们全都乐意在这部全面展示蒂姆·伯顿怪才的作品里玩一把。电影有一种无忧无虑的恶棍气质,不时露出尖牙利齿,是风行几十年的外星电影中的异类。
在设计外星人的形象时,绝大多数电影都是二选一:极度吓人,或者极度可爱。迪士尼2002年推出的动画长片《星际宝贝》糅合了这两种形象,推出既吓人又可爱的外星狗“史迪仔”。
六条腿的邪恶外星人登陆地球时,正在躲避他的追杀者。他嘴毒话多,曾直接逼吐这些星际执法者。是的,史迪仔是个外星危险分子,可他不巧遇上孤独的地球小女孩丽洛。
两个边缘者建立友谊,故事在温情动人和“史迪仔”天生的危险暴戾之间跳转。对动画人来说,创造“史迪仔”这样的角色是梦想。他让梦想实现,俘获了地球人的心。影片上映后的二十年间迪士尼亦不断有佳作。在疯狂和可爱之间的平衡能够超过本片的,尚未诞生。
面对未知,人的本能总是想分清敌我。未知是敌,同类是我。《天外魔花》打破这种模式,让“他们”和“我们”混为一体,难以辨别。主角们必须保持清醒,时刻提防自己被外星人同化。
1954年的版本和1978年的改编版都有各自紧张的时代背景,外星人不过是地球人政治恐惧的折射。阴郁的小镇氛围,凝练成察觉异己时刺破耳膜的尖叫。《天外魔花》最大的贡献是:它把好莱坞电影中的阴谋论推向噩梦般的终点,一举结束1960年代大银幕上的乐观情绪。
2016年,丹尼斯·维仑纽瓦把泰德·姜的同名小说搬上大银幕。艾米·亚当斯扮演的语言学家破译出一种超越了时间的外星语言。习得这门语言使她亦能超越时间的维度,所有的过去和未来一齐扑面而来。语言学家知晓了未来,但她的肉身不能穿越,不能瞬抵未来,仍然需要一秒一秒走向已知结局的未来。
人类的感知和语言之间有巨大的鸿沟。语言所能描述的,仅仅是感知的九牛一毛。《降临》用诗意而非对抗,来面对比人类高级得多的外星生命。它把壮观(飞船、语言的视觉化呈现、时间)融入到一张人类面孔之中。艾米·亚当斯的脸上,云的阴影般飞掠过语言、时间和情感。
《降临》创造了外星人影史的思想高峰,在一瞬间把人从时间中解放出来,让我们仿佛触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