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士人阶层女性阅读史书者亦很普遍。从笔者统计的墓志来看,明确记载阅读史书的女性33例,约占总数的16.1%。如韩琦妻崔氏“好读诸史氏书,概知历代兴亡治乱之事”。王安石记载秘书丞吴苪母曾氏,“于财无所蓄,于物无所玩,自司马氏以下史所记世治乱、人贤不肖,无所不读”。范祖禹记载工部尚书李兑妻钱氏,“读经史佛道书,手不释卷”。郑獬记载昌化县令鲍宗师母陈氏,“好读古史,能疾书,日草万余字,见者不知其为妇人笔札也”。周必大的母亲王氏,“通经史,博知古今事,不自以为能”。楼钥的母亲汪氏,“诸史举大端,兴亡之际,贤否之著者,类能道之”。
诗词文类书籍也是宋代士人阶层女性阅读的重要内容。据学者统计,《全宋词》中收录女词人90多人,《全宋诗》中有女诗人200余人。此外,《全宋文》中也有不少女性作者。毫无疑问,这些诗词文的女性创作者,必然是在阅读他人诗词文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在笔者统计的墓志资料中,阅读诗词文类书籍的女性有30人,约占总数的14.6%。如晁补之记载尚书兵部员外郎陈诂之女陈氏,“幼警惠,尝阅白居易诗,一过能诵”。刘一止记载右通直郎胡汲妻莫氏,“自少小知书,浸长,作诗论文,如慧男子”。右文殿修撰子纯母虞氏,“劲画丽语,不学而能,诗书古文,有若素习”。刘克庄记载迪功郎林寒斋妻陈氏,“少警慧,儒释书多所通,古今佳文章皆记诵”。马廷鸾记载士人赵嗣德母范氏,“工于词,雅思渊材,宫商自韵,皆可吟讽”,马廷鸾称誉她“有清门之矩范,有文士之才华”。
宋代士人阶层女性所阅读的女教典籍,主要包括刘向《列女传》、班昭《女诫》以及历代史书中列女传的内容。就文献记载来看,班昭《女诫》和刘向《列女传》在宋代士人阶层女性读者中的传播更为广泛。在笔者所收集的个案中,明确记载阅读女教典籍者21例,约占总数的10.2%。如黄庶记载徐处士妻周氏,“幼而慧,乃使授古《女诫》七篇,习之”。范祖禹记载左藏库副使石继勋之女石氏,“幼奇警,能读班大家《女诫》”。李纲记载朝请大夫刘彝之女刘氏,“喜读书,能通其义,尝手书《列女传》,师慕往烈”。杨万里记载通直郎、赣州节度推官邹敦礼之女邹氏,“时以班姬《女诫》及古、今《列女传》反复评论,听者忘倦,乡里之为妇为女者,是则是式”。度正记载福建路转运副使魏公硕母郭氏,“女工之事,及史传所载可为阃范者,无不通晓”。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将乐书单独列出,归入音乐类。他认为“后之乐书固不得列于六艺”,因此,本节在统计士人阶层女性阅读书籍时,亦专门分出音乐一类。在笔者统计的墓志中,阅读此类书籍的女性共19人,约占总数的9.2%。尽管司马光《家范》强调“管弦歌诗”,“非女子所益习”,但就宋代士人阶层女性的阅读情况来看,女性对于管弦歌诗的爱好始终没有停止过,以至于谢逸感慨说:“近世妇人,往往以吹竹弹丝、歌舞蒲博为事,而以蚕缫为耻,以至机杼生芝菌,而柔桑之径鞠为茂草者多矣。”谢逸此言或许有夸张之处,却反映出当时女性喜好音乐歌舞的风气。如陈襄记载秦国太夫人窦氏,“嗜佛书理性之说,尤晓音律”。宋祁记载夫人钱氏,“颇留心毫翰,洞晓音律”。张方平记载徐国太夫人和氏,“常好文翰,通晓音律”。蔡襄记载尚书职方郎中尹少连之女尹氏,“少聪警,识图书,辨音律”。晁补之记载叔母叶氏,“资慧淑,纂组音乐,凡女子之事无不工”。王珪记载泗州盱眙县尉向宗谔妻李氏,“喜书史,工音律之乐”。
在宋代,许多士大夫均书写家训以规诫子弟,维系家族的繁荣。其中一些家训广泛传播,成为社会中的普通读物,如司马光《家范》、袁采《袁氏世范》等。在笔者所统计的墓志中,阅读家训者有8例,约占总数的3.9%。如邹浩记载台州天台县令王无咎妻曾氏,“性庄重,又积习家法,故自处以至于行,自幼以至于老,内外宗党为女、为妇与为母者,咸取则焉”。前揭汪藻所载夫人施氏,“晚传司马温公《家范》,乃并以授其子孙,或不如训者,引《家范》切责之,故子孙皆有前辈风”。姚勉记载兴国军教授程澥妻谭幼玉,“诵《袁氏世范》甚习,善相夫,乐教子”,被人称为“族之贤妇人”。宋代士人阶层女性不仅阅读他人书写的家训、家法,而且有的女性亲自创立家法,并亲自书写以示后人。如朱熹记载清江士人时镐母邵氏,在丈夫死后,“具呼家人与为条约,亲写刻之屏,使合居有礼、缀食无专”,朱熹赞誉邵氏“得齐家之要”。上述事实表明,士人阶层女性不仅仅是家法的阅读者、遵守者,同时也参预家法的制定与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