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板并不是讨厌安倍这个人,“但是安倍执政时两次提高消费税,好像没看到经济有什么起色,国民的负担越来越重。”就他本人而言,经营这样一家小店靠的是老主顾维系生意,不如其他大型餐厅可以通过适当抬高价格来抵消增税的影响。最大的事实是人们的收入仍然停滞不前,“不愿意消费,也消费不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9月6日公布,为安倍举办国葬的费用约为16.6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193万元)。安倍国葬有约4300人受邀列席,规模超过二战后唯一办过国葬的前首相吉田茂。
8月底,一些抗议者举着“即使去死也不允许税款被滥用”的横幅,在国会议事堂门前集会。名古屋学院大学宪法学教授饭岛茂明撰文指出,国葬最大的问题是“钱怎么花”。“只要将税款用于国葬,就必须经由国会决议。”
相比政府支出的费用,还有一些人更反感的是“特殊待遇”。日本政府将此次国葬定义为《内阁府设置法》规定的“国家仪式”。参议员辻元清美在社交平台发文称,迄今为止,“国家仪式”仅适用于天皇的国事活动,这是宪法第7条规定的,是否应该将前首相安倍的葬礼列入此范畴?人类的“死亡”是平等的,有些死于新冠的人甚至无法举行葬礼。
在国葬反对潮中,知识分子的组织带动作用不可忽视。包括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上野千鹤子、东京工业大学教授中岛岳志在内的17名日本学者,7月至8月起在请愿网站Change.org上展开了一个要求中止国葬的签名活动,认为安倍过往犯下的错误不能就此一笔勾销。他们在9月5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声称,已收集到超40万个签名。
“你为我们的愤怒声创造了一个接收器皿。”上野千鹤子在发布会上表示,许多国葬反对者给予她这样的反馈。签名活动集聚了各种不满和愤怒,形成了一股有组织的反对浪潮。
八个主流日媒9月的民调均显示,反对国葬的受访者比例超50%,但年轻群体中支持安倍国葬的人不在少数。《朝日新闻》9月11日的民调显示,18岁至29岁受访者中,58%赞成国葬。日生基础研究所研究员天野馨南子分析,1995年之后出生的“Z世代”相比上一代人更注重数据,从日经指数和就业率上判断,安倍改善了国家经济。
安倍国葬在纷扰中落幕,岸田文雄在悼词中表示,将在安倍奠定的基础上,致力于建设一个可持续的、每个人都能发光发热的、具有包容性的日本、地区乃至世界。而事实上,对岸田而言,建立自民党内部的新秩序和稳固自身首相地位或许更迫在眉睫。
一年前,岸田文雄在安倍的权势阴影中“逆袭”首相宝座,而现在不得不直面安倍去世后留下的空白。
安倍生前是自民党内最大派阀“清和政策研究会”(又称安倍派)领袖,长期在政权中枢扮演关键角色,集“保守”势力的支持于一身,实际上与领导自由派的岸田文雄处于不同立场。安倍辞世导致党内力量的部分“真空”,迫使岸田建立新党内秩序,而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派阀的变化。
安倍派目前拥有97名议员,实行7人集体领导体制,该派阀中坚议员对日媒Friday透露,此前达成一致的是集体领导制维持到安倍国葬,葬礼结束之后,派阀将被主导权争夺掣肘。安倍生前为了给重返首相之位留后路,没有选定接班人,只是在采访时点名了四位首相候选人:前文部科学大臣下村博文、经济产业大臣西村康稔、自民党政调会长萩生田光一和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
对于岸田文雄来说,萩生田光一是他在党内密切合作加强政权运营的得力干将,松野博一是官邸内协助内阁事务的“管家”,如果两人因派系夺权而分裂,岸田将左右为难。
另一方面,岸田领导的岸田派原本在寻求与第二大派阀“茂木派”和第三大派阀“麻生派”联合,但是在围绕“统一教”进行调查时,茂木派和麻生派内各有21人与该教会有关联,令岸田难以展开下一步行动。
安倍离世和“统一教”相关人员的肃清也给了岸田文雄一个摆脱安倍阴影,获得更大施展空间的机会。日本上智大学政治学教授7月末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岸田提出国葬是为了对安倍表示尊敬、为了让右派认可自己是安倍的接班人,但此后他不一定愿意被安倍的影响所束缚,会想方设法压制右派,在分裂右派的同时巩固自己的权力基础。
眼下,岸田内阁支持率持续下滑,若不能做到迅速与“统一教”绝缘,同时拿出见效快的政策来改善民生,即使进入无国政选举的“黄金三年”,“岸田丸”也难以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