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的及时出现如同暗夜中的明月,使焦头烂额的元稹重新找回生活的乐趣。在朋友撮合下,他纳安氏为妾。此时,他距前妻韦丛去世不到一年,与薛涛恩断义绝仅数月。
“安氏,字仙嫔”,这个如同野花儿般散发着天然芬芳的美丽江陵少女,虽不能与元稹情投意合吟诗作对,但全方位照顾着元稹的日常生活。她的温柔体贴与善解人意,抚慰着元稹伤痕累累的心灵。她与元稹无怨无悔过着箱笼里“无盈丈之帛,无成袭之衣,无帛里之衾”的贫苦日子,数年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丢下元稹和四岁的儿子撒手人寰。
元稹含着热泪将其安葬,并撰写悱恻动人的《葬安氏志》以示怀念。
祸不单行,元稹再次被贬为“夏多阴霪,秋为痢疟”的蛮荒之地通州(今四川达州市)。他与涪州刺史裴郧之女裴淑(字柔之)相见恨晚,两情相悦,很快成为刺史的乘龙快婿。
因水土不服,元稹很快染上疟疾,命悬一线。裴淑带着他四处奔走求医问药,生生将丈夫从鬼门关前拽回人间。裴淑不仅温柔贤淑,还善于抚琴吟诗,成为元稹真正的精神和生活伴侣。元稹曾以诗称赞妻子技艺精湛,同时感叹裴淑精通诗歌:“通(州)之人莫可言诗者,唯妻淑在旁知状。”
四年后,元稹苦尽甘来,被召回京,也曾经一步登天高居相位。好景不长,元稹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失势后,被赶出京城出任同州(今陕西渭南大荔县)刺史。
两年后,元稹调任浙东观察使兼越州刺史。裴淑因不愿长途奔波,脸色很是难看。元稹因“初除浙东,妻有阻色,因以四韵晓之。”诗中,他深情回忆“嫁时五月归巴地”,展望大权在握下越州的前景,让裴淑留在京城,静候自己回京后再重温“海楼翡翠闲相逐,镜水鸳鸯暖共游”的美梦,最后以“食君禄报皇恩”的大道理说服妻子,依依不舍离裴淑,潇潇洒洒赴越州。
元稹刚到越州,适逢当地名伶刘采春在绍兴公演。越州百姓万人空巷观看演出的盛况,使元稹很是好奇。部下告诉他:刘采春是俳优周季崇的妻子,年方二十五岁,美丽多才,不仅能演参军戏,还能自创歌词,是全能型歌手。部下随口哼唱起刘采春自创词曲的《望夫歌》:“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
元稹得知一旦刘采春歌声响起,“闺妇、行人莫不涟泣”,更加好奇,当晚即到现场看演出。刘采春的表演精彩绝伦,“歌声彻云”,台下自始至终一片喝彩声。演出结束,部下把卸妆后的刘采春带到元稹面前。元稹被这个江南女子素颜朝天的美丽惊呆,暗忖:如果才情比拼,薛涛稍胜一筹。若论花容月貌,刘采春宛如天仙。
刘采春对“元才子”早有倾慕之心,极尽逢迎,逗得元稹心如鹿撞。她眉目含情,为元稹重新演唱一首《望夫歌》:“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
元稹被凄婉哀怨的歌声深深打动,即席赋诗《赠刘采春》为见面礼:“新妆巧样画双蛾,谩里常州透额罗。正面偷匀光滑笏,缓行轻踏破纹波。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
刘采春也是久经风月之人,从元稹的诗作和眼神中,早已读懂他的心声。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刘采春毅然抛弃丈夫和演艺事业,心甘情愿与元稹同筑爱巢。
一个25岁的已婚之妇与45岁的已婚男人公然姘居,在越州成为公开的秘密。他们的情爱闹得沸沸扬扬,成为越州官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元稹曾因滞留越州而大发牢骚:“因循未归得,不是恋鲈鱼。”好友读罢笑道:“丞相(尊称元稹)虽不为鲈鱼,为好镜湖春色耳!”
元稹从越州风尘仆仆“到京未逾月”,又遭排挤“出镇武昌。”裴淑闻讯悲从中来,在“宅内恸哭。”元稹不解:“我即将升任要职,夫人为何恸哭?”裴淑道:“岁杪到家乡,先春又赴任,亲情半未相见,所以如此。”元稹立刻写下《赠柔之》宽慰妻子:“......嫁得浮云婿,相随即是家。”裴淑含泪提笔《答微之》,表示愿意生死相随。
元稹到任年余后,突染暴病,奄奄一息。病榻上,他回顾着生命中这些红颜知己,悲从中来,感慨万千。他死死攥着裴淑的手,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次日,元稹“卒,年五十三,赠尚书右仆射。” 以唐朝士大夫“不可一日无妾媵之侍”的社会风气与共识评判,元稹的行为无可厚非。如果以今天的道德法律为标准评价元稹的行为,则无异于刻舟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