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像下课时的电铃一样急骤地响着,小小的客厅里竟有阵阵回音。
为了不漏掉一个来电,她总是把音量调至最大。但深夜的来电,又让她有些不安,担心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最近一段时间,巫山县疫情防控压力空前。
11月3日那天晚上,她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可前脚刚进门,后脚电话就响了,是社区领导打来的,说是有几个从高风险区回来的返巫人员,必须马上上门去核实。接完电话,她立即穿上鞋,转身往外走,连女儿喊妈妈她都没来得及回应一声,就匆匆出了门,带着满身的疲惫,却把焦灼分成了两半,有一半留给了亲人。
再回家,已是深夜两点钟,连邻居家那只狂吠不止的小狗也睡了。
进门,只听见客厅里的石英钟发出的“咔咔”声,她没敢开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丈夫和女儿。有灯光从阳台上的那扇玻璃门泻进来,地板上像铺了一层霜,夜晚显得很宁静。
她轻轻关上门,借着幽暗的月华走到沙发前,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电话却突然炸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集仙社区吗?我从上海杨浦区到巫山,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频繁的电话让她睡意全无,她索性打开疫情精准排查APP,想了解一下疫情防控情况,APP上显示又增加了40多条需要核查的信息。“这都是你的工作,拖也没有用。”她在心里对自己狠狠地又说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咔咔”作响的颈椎,拿起电话开始核实。
“喂,你好!我是集仙社区的工作人员,APP上显示,你是市外返巫人员,需要居家自我监测。”
“唉,你们一天怎么这么多事,这时还打电话,还让不让人休息。”
“喂,刚才需要集中隔离的那个人,我们的车已经开到他楼下了,他就是不配合,怎么给他解释都没用,怎么办?”
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个不停,在这初冬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丈夫披着睡衣从卧室走了出来,看着她疲惫的双眼,丈夫转身端来一杯热腾腾的水递到她手上。她没说话,只是深情地看了一眼丈夫,竟有泪水从她眼底泛起。此时,她觉得“理解”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词汇。
时针已指向凌晨四点了。睡意袭来,丈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对她说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还可以眯两三个小时。”
她头都没抬,继续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填制着《市内市外返巫人员汇总表》。起风了,江风摩擦着粗糙的墙壁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天上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黑色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浓烈着,夜,更深了。
早上七点,丈夫起床看到她惺松的双眼,心里又是一凛,便问:“一夜没睡?”
她点了点头,对丈夫说:“现在疫情防控形势很严峻,就我们社区昨晚就有6人被送去集中隔离,还有一栋楼房被封控……你也要做好自我防护,这段时间女儿的生活和学习全压在你一人身上,辛苦你了。”
“和我还这样客气。”说完,便拥着她和女儿出了门,然后各自上班、上学。
一天的时间转瞬就划过去了,亮闪闪、暖融融,夕阳把整个城市包裹着。
晚8时,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脸上竟荡着少有的笑意,这是她自国庆节后的第一次早归。虽回到家,却还是忙着接打电话,不停地核实着返巫人员的相关信息。接打间隙,还忙着打扫卫生、清洗丈夫和女儿换下来的脏衣服,当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到晾衣架的时候,茶几上手机铃声像又像电铃般急骤地响起,她接通电话:“喂,你好!我是集仙社区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什么事情?”
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四十分了,从回家到现在她已记不得接了多少个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您是集仙社区涂方梅孃孃吗?打了您好多次电话,始终在通话中。”
“孃孃,我想回家!”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便抢过话头,哭着说了一句让人心痛的话。
小姑娘叫王芳,今年18岁,在重庆一家公司实习,因疫情原因被隔离了,小姑娘在重庆没有亲戚,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想家,想回家又走不了,情急之下便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她静静地听完小姑娘的哭诉,她的心都化了,她知道,此时谁也无法劝止小姑娘的哭。因为那不是一个孩子在哭,而是一个感到孤独的人在找她最信得过的人在宣泄,哪怕彼此并不认识……
“应该是太累,但一看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痛的感觉,现在疫情这样严重,总不能把自己的工作甩给别人吧。”她转过头接着对丈夫说:“我在社区已经工作三年多时间了,对社区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当他们笑着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心里是高兴的,就觉得我们的努力没白费。你不是说你就是被我对那个小姑娘的言行感动了吗,这就是我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