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网友们激动于俞敏洪的崛起,但分布在更广大下沉市场的短视频用户们,沉默地守在这些老网红的直播间里。他们不需要在直播时学习什么新知识,「全网最低价」才是这个虚拟世界里最保值的货币。
02 「没到认怂的时候」
俞敏洪并不在意暂时的「落后」。
6月2日是俞敏洪在「东方甄选」亲自直播的一场,最终达成近200万的GMV。这一成绩在他看来「旗开得胜」。
处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对「成功」的判断标准的。在双减政策之前,新东方2021财年营收(截至2021年5月31日)42亿美元,净利2.3亿美元。落差不可谓不大。
2021年的俞敏洪,如果回看自己在2019年写出的新东方创业传记《我曾走在崩溃的边缘》,大概会有更多感慨和素材。
2021年7月,「双减」政策哐当落地,K12在线教育几乎团灭。当时仅新东方一家,就有12万名员工。
北大企业家俱乐部的20多名校友,拉着俞敏洪喝酒压惊。在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诗人黄怒波看来,俞敏洪正在遭受的那种打击,「就像一个人吃着火锅唱着歌,正高兴时,突然锅被人掀翻了,火被人灭了。」事后,他还专门写信劝俞敏洪「认怂吧」,因为大势已去。
结果,半醉的俞敏洪引吭高歌,唱起了《鸿雁》。他后来隔空回复校友:还没有到认怂的时候。
那段时间没有好消息。新东方股价跌超90%,员工从12万人缩减到近5万人。俞敏洪只轻描淡写了一句:该给家长学生退的钱都退了,员工走的时候该给的“N+1”也努力给了,1000多个教学点大部分都是和平解决,多余的课桌椅、教学设备也都捐了。
重创之下,他还是希望尽量维持知识分子的体面。新东方的「善后之道」也因此几次登上热搜。
不过俞敏洪本人无暇自怨自艾,或者自我感动。还有5万员工在迷茫中等着他领路,「我如果不努力,新东方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有过多分享,个人在面临突然的失序时,如何在内心对秩序进行重构。偶尔流传出来的相关句子,都是此前的「存货」。比如有人问过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如何保持韧性?俞敏洪回答:要获得韧性,首先要学会熬。「伟大是熬出来的。只要结婚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熬是什么东西。」
在直播间的「翻红」,是一种熬。有社群创业者说,直播从入门到找到真正手感需要时间。在此之前,你得面对茫然失措、直播间冷清等一系列窘境。正如这两天新东方直播间走红的董宇辉所说,「我们憋着一口气」。
俞敏洪在早期奋斗历程中,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三次高考进入北大,出国申请接连三次被拒。在北大42号楼的活动室偷偷开托福班,攒学费,结果被学校行政通报批评一个月。
「与其在北大过得不如意,还不如自己体面地离开。」于是有了新东方后面的故事。
作为海外上市的第一家教育企业,新东方一度处于独孤求败的位置。不过在「双减」之前,它也曾突然到过崩溃的边缘。那是2015年前后,总收入每年仅增长百分之十几,利润却每年下降百分之十几。而竞争对手好未来,正在以百分之几十的增速在健康地成长和发展。
俞敏洪发现,为了向资本市场交代,内部考核机制变成收入和利润,大家拼命开校区,老师没经过培训就走上课堂。新东方的核心竞争力和价值基础——教学质量,被抛到一边。随之是业绩下滑,股价震动,高管团队丧失信心。
他提出重新整顿新东方,修正考核指标,重新回到以教学质量为核心的轨道。教学质量够硬,在他眼中既是核心竞争力,也是作为一家教育企业能够「令人尊敬」的源头。
对于从北大书斋走出的俞敏洪来说,做教育不单纯是商业活动,同时兼具社会价值。也正是这种思路的「羁绊」,当2018年在线教育开始掀起烧钱补贴大战的时候,最早成立的在线教育公司——新东方在线(成立于2000年),在一群小弟中间却显得反应迟钝。
俞敏洪打心底并不认同资本在教育行业的线上改造,或者说大跃进。在《十三邀》中与许知远对谈时,他蜻蜓点水地提到,资本进来之后,在线教育领域各种靠谱和不靠谱的商业模式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