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在工厂待了三个月,赚了两万块,专升本之后两年的学费生活费问题解决了,她给爸爸买了个手机,给自己买了一个两百块的手环当作生日礼物。卷卷觉得自己这段工厂经历“很充实”,身边的同学考上专升本后一直在家里玩,但她选择了进厂打工,虽然过程很“难熬”,但拿到钱是真的“很高兴”。
闯关游戏
王颖有一个一百多人的群,里面全是咨询她想进厂的学生。
她会耐心地解释清楚工厂招暑期工的政策,并且提醒大家保护好应届身份,不要交社保,对于想要进厂打工的大学生们,她持欢迎的态度,“如果你是大学生,想进厂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来经历一次。”
对于更多寻找工作机会的学生而言,坚持完几十天的流水线工作,更像是一次打怪升级的闯关游戏。
第一关的任务是躲开黑心中介的攻击,但很多学生对这种套路无力招架。
2020年6月,大一的哈莉通过“深圳招聘”公众号找到一家自称“工厂直招”的中介,在介绍中,这份暑期工工资18元/小时,有独卫四人寝。但在与中介见面后,对方却带着她进了另一家工厂,进入后发现原先的四人寝变成了六人寝,薪资也变成了13元/小时,甚至连签合同的公司名称都变了,一式两份的另一份文件也被对方扣下。
更糟心的是,几天后中介人间蒸发了。与劳务公司一番扯皮后,哈莉干了一个多月就离开了,对方还以服务费培训费为由克扣了她两千多的工资,最后到手只剩下四千,这远远不及事先画大饼的“六七千工资”。
“能不进厂就不进厂,还不如去当电话客服。”哈莉的工厂经历非常不愉快,黑中介也给她的心里抹上了一层阴影。
做了6年招聘工作的思琪对同行的套路行为非常气愤,但她也一直认为,“这是个人的人品问题,不是整个中介行业都这样。”思琪曾带过几百个暑期工学生进厂,作为一名有丰富劳务派遣经历的中介,她熟知劳务派遣里的“黑门道”。
河南焦作的学生正准备坐大巴车进厂打工/受访者供图
思琪介绍,黑中介骗学生的套路大概有三种:第一种是最低级,但见效最快。利用人希望工作“钱多离家近事少”的心理,发布一些地铁安检一类的工作信息,报名的时候索取服装费、押金、保证金,但上岗之后发现岗位完全不符,但钱已经无法退回;第二种是更常见的虚假宣传,利用高薪骗人,发布一个薪资25元/小时、轻松长白班的虚假信息,把人吸引过来后,却以各种理由把人安排进另一个不符待遇描述的工厂;第三种是工资陷阱,有许多工厂工作的薪资结构是工厂工资+中介补贴,但许多中介会设置条件,必须干到几个月才能拿到钱,这种情况下,也有许多人拿不到补贴的差价。
王颖也被第二种套路骗过,明明说好的去这个工厂,下车后中介说“这个工厂人招满了”,只好去了另一个。更让她难受的是,和她一起同去工厂的男同学,从工厂回来以后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同学们还会问她怎么了,但她也不知道。
“自己被骗了还好,如果再带上同学,同学的不信任会让他们惨上加惨。”
顺利进厂后,来到第二关,要面对与原本自由生活的巨大落差。
19岁的严夏在一所专科学校读大二,从山西运城来到太原的富士康工厂已经一个月。在流水线工作之前,他做过网络陪聊、社区团购配菜员、工地工人、打假人等等兼职,这个暑假他本来打算去酒店里做保安,但一个月1800的工资明显赚不到钱,他还是听了同学推荐,来了工价26元/小时的富士康。
“如果工资不高的话,早就跑路了。”严夏的工作只有三个步骤,一,将手机主板拿起,二,把主板放到专业检测仪器里面,三,把主板拿出来。这份工作非常简单,但一天要重复成千上万次,“特别枯燥”,来的第一周,他就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而且,比起以前可以随意安排、常常摸鱼、到点休息的工作,流水线的工作让他感觉非常“不自由”。
苏州某工厂的流水线车间/受访者供图
“身心俱疲,我感觉还不如在工地。”他也说不上来,是身体里的哪一个器官,哪一个神经感到不痛快,但他就是坐在那里就非常难受,每天的重复,有类似上下课的固定日程安排,却不能体会到任何新鲜有趣的变化,他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一个机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