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员工回忆他们的早年生活
五十年前，来自西雅图的两位年轻人 Bill Gates 和 Paul Allen，彻底搅动了科技界的风云。当时，个人计算领域的业界翘楚们都将目光聚焦于“微型计算机”硬件本身，而他们二人却独辟蹊径，思考着驱动机器运转的核心技术：软件。这个最初萌生于 Paul Allen 在 Bill Gates 波士顿公寓里的想法，最终谱写了微软恢弘史诗的开篇序曲。
1975年4月4日，在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一个不起眼的小商业区办公室里，Bill Gates 和 Paul Allen 正式创立了“Micro-Soft”。公司随后几经辗转，从贝尔维尤最终落脚雷德蒙。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光阴里，微软经历了领导层更迭、严苛的政府审查，也创造了数以百亿计的巨额收入。成千上万的员工在这里来了又去，他们不仅见证了这家科技巨头的传奇，更亲手为其添砖加瓦。
微软开创伟业，也历经坎坷。它为许多从未想过能踏入科技行业的人们创造了机遇，也让一些人年纪轻轻便收获了丰厚的回报得以提前退休，留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精彩故事。
Scott Oki 是微软的第121号员工，他至今仍记得那句在微软早期代表着“创造营收”的话语。那时的公司规模尚小，Bill Gates 事必躬亲，而且出了名的难以取悦。Oki 回忆道：“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不过他没对我这么说过，所以我感觉还挺幸运的。”
当谈及他在微软一手创立的国际部门时，Oki 想起了另一句更温和的表达：“挣钱回家”。在微软的草创初期，对收入快速增长的执着几乎渗透到了公司的每个角落。
Oki 刚担任市场经理大约三周，就向 Bill Gates 提交了一份全球扩张计划。“我之前做过国际业务吗？没有。” Oki 坦言，“我会说英语以外的语言吗？也不会。”
但 Bill Gates 还是给了 Oki 一百万美元的预算，让他去创立国际部门，在海外销售微软产品。他迅速在当时最重要的几个市场——日本、英国、德国和法国——设立了子公司。因为预算还有剩余，他又顺便在澳大利亚也开了分部。“我们最初设立的这些子公司，每一个都在第一年就实现了盈利。”他自豪地说。
五年后，当他调任当时亏损的美国销售部门时，Oki 表示，他不再拥有海外市场那样的优势。在国际上，微软是领先的应用软件供应商；但在美国本土，其产品却落后于那些如今已被历史尘封的文字处理器和电子表格软件，比如 Wordstar 和 Lotus 1-2-3。
为了扭转局面，Oki 大刀阔斧地裁掉了美国销售部门的大部分员工，关闭了多个办公室，并雇用了在家办公的兼职人员。
他还力主将公司的重心从与 IBM 联合开发的 OS/2 操作系统转向 Windows。他坚信，如果微软能率先将 Windows 推向市场，所有人都会抛弃 IBM 转投微软。“最终，我们主宰了全球的应用软件市场。”现年76岁、居住在西雅图地区的 Oki 感慨道。
1992年3月1日，在他入职整整十年后，Oki 离开了微软。
他离开时，引入了全新图形用户界面和可点击图标的 Windows 3.0 刚刚发布几年。但这款产品的成功，加上 Oki 在决定与 IBM 分道扬镳中所发挥的影响力，为后来 Windows 95 的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微软，已经羽翼渐丰，能够独立翱翔了。
Brad Chase 形容 Windows 95 的发布如同“火箭发射”。为了这枚“火箭”的成功升空，他甚至曾错过了一场滚石乐队的演唱会，只因需要紧急飞回美国处理工作。
当时，他正在阿姆斯特丹，试图为 Windows 95 的广告争取到滚石乐队名曲《Start Me Up》的使用权。这则广告后来变得家喻户晓，所以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团队最终成功拿下了这首歌。
在1990年代中期，微软已然是多重身份的集合体——一个庞大的企业帝国，科技领域残酷竞争的参与者，以及一个批量制造百万富翁的软件工厂。然而，尽管咖啡文化和西北地区的摇滚乐很酷，微软本身却并不被视为“酷”的代表。一则充满活力、面向消费者、并配上摇滚巨星音乐的广告，或许能改变这一印象。
当广告公司向 Chase 展示 Windows 95 的广告创意时——孩子们、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大学生和零售店员都在电脑上使用全新的“开始”菜单功能，背景音乐正是滚石乐队的歌曲——他立刻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这首歌。
唯一的问题是？Mick Jagger 和他的乐队开价一千万美元的授权费。“我可没有一千万美元花在这上面，” Chase 回忆道，“而且他们也清楚我没有这么多预算。”
当时生活“忙得不可思议”的 Chase，立刻跳上飞机，飞往阿姆斯特丹与滚石乐队的人员会面，乐队当时正在那里的 Paradiso 剧院举办一场不插电演唱会。
谈判一度陷入僵局，Chase 不得不赶回美国，但在离开前，他接受了观看乐队彩排的邀请。
就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乐队开始热场时，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Chase 很快澄清了关于 Mick Jagger 直接打电话给 Bill Gates 并最终拿到1200万美元的谣言，但他始终没有透露公司最终支付的确切金额。
这则广告是 Chase 全力推广 Windows 95 计划的一部分。那支著名的宣传片以光标点击“开始”菜单图标开场，伴随着《Start Me Up》那标志性的、粗粝的回响吉他连复段和切分音鼓点，将观众带入一个全新的个人计算世界。
公司还推出了大量的视频指南，其中一部甚至邀请了当时热播美剧《老友记》的主演 Jennifer Aniston 和 Matthew Perry 出演。
Windows 95 是革命性的。它引入了许多至今仍在微软电脑上沿用的界面元素。
传统的科技产品营销策略往往是秘而不宣，就像苹果至今推广新设备的方式一样。但 Chase 彻底颠覆了这一策略。为了让大众购买 Windows 95 这个对微软而言全新的产品，他们必须首先理解它是什么。
“Bill Gates 过去常常说，‘我们要把整个公司的命运押在 Windows 上’，” Chase 回忆道。
“那是一个巨大的赌注，因为坦白说，早期的 Windows 是个相当糟糕的产品。” Chase 补充说。
在成功营销了被 Chase 称为“火箭”的 Windows 95 之后，他又接着负责了 Windows 98、Windows 2000 以及早期版本 Internet Explorer 的市场推广。1999年，他被调往 MSN.com，负责复兴公司的互联网门户网站。
然而进入21世纪后，随着谷歌的崛起取代了微软、雅虎等搜索引擎，微软的这股势头逐渐减弱。Chase 认为，微软的成功归功于它敢于下注，但他相信公司当时本应在搜索领域加倍投入。
Chase 于2002年离开微软。他怀念那个规模尚小、能让他为了观看滚石乐队的私人彩排而放弃演唱会的微软。在他任职的末期，微软不仅在规模上持续扩张，也逐渐成为了企业政治中备受争议的角色。这台看似不可阻挡的机器，开始遭遇阻力。
Mary Snapp 来到微软的经历听起来颇有些命中注定的意味。
她来自堪萨斯州，1984年一时兴起选择了西雅图。她说，大学毕业后，她随手翻开一本《农夫年鉴》，发现了一个地形地貌与她熟悉的北美大平原截然不同的城市。
“我长大的地方没有水，没有山，说实话，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Snapp 说，“我想要一个城市，但又不想去一个过于庞大喧嚣的城市，所以我选了西雅图。”
当时，她正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有一天，她在当时男友的本田思域轿车地板上发现了一张纸片，那是一份科技行业通讯，背面恰好有一则招聘广告。不久之后，她成为了微软聘用的第一位女性律师。
如今，微软的法务部门——企业、对外和法律事务部(CELA)——规模极其庞大。微软总裁 Brad Smith 领导着这个超过1800人的团队。
然而，当 Snapp 加入时，整个法务团队小得可以轻松塞进那辆本田车里。她回忆自己是团队的第3位还是第5位律师。当时，一位律师负责公司的美国业务，另一位负责国际业务，各自手下只有一两位律师辅助。
Snapp 在微软的经历充满了双重性：既充满乐趣，又极具挑战。
加入微软前，她主要处理一些小型的并购案。但在微软，她接手的都是大项目。她是微软与 NBC 成立合资公司创建 MSNBC 的首席律师，这是微软首次涉足在线媒体领域。当时，微软通过软件和应用程序主宰着个人计算市场，但互联网方兴未艾，微软在这一新兴领域正处于下风。
她还是微软2011年收购 Skype 案的首席律师。Skype 是后来 Zoom 和 Microsoft Teams 等视频通话服务的先驱。那次收购过程充满了压力，她不仅要协调微软的业务人员，还要应对一位不愿接电话提供专利信息的 Skype 创始人，整个过程持续了数日。
尽管 Snapp 现在可以笑着谈论这些交易，但怀旧之情并未让她对那些艰难岁月的回忆变得轻松。
整个1990年代，美国政府对微软展开了多项调查，但对公司的影响甚微。直到1998年，司法部正式指控微软利用其在软件供应商领域的绝对主导地位，垄断新兴的互联网浏览器市场。
“美国政府起诉微软的那天……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一天，” Snapp 说，“那件事大约在接下来的八年里，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
虽然一度看起来微软可能会被拆分，但最终司法部与公司达成了和解，接受了较轻的处罚。
反垄断案之后，Snapp 描述了法务部门发生的文化变革。后来成为微软总裁的 Brad Smith 被任命为公司的总法律顾问，他表示希望借此职位促进公司与政府之间的和解。
Snapp 说她还记得，听到消息后，她走到 Smith 的办公室与他握手，深知这将带来一种不同的文化氛围。时势造英雄，不同的时代需要不同的领导者。经历了反垄断诉讼之后，微软不得不开始学习外交手腕。
Jane Broom 1992年毕业于华盛顿大学，时值经济衰退的尾声，她满怀着投身公共服务的热情。
Broom 的一位导师当时在微软的人力资源部门工作。公司内部有个团队正在寻找一位“相当初级，嗯，是非常非常初级”的人来负责活动策划。
Broom 起初并不感冒。微软是一家庞大的公司，但缺乏文化吸引力，而且显然不是她心仪的非营利组织。
“但后来，父母打电话给我说，‘你也许该给她回个电话’，” Broom 回忆道。“于是我回了电话，周四面试，周一就开始上班了。”
她远在斯波坎的父母对这家行业领先的软件制造商了解不多，但 Bill Gates 的父母在华盛顿州却如同“皇室”般的存在。Bill Gates Sr. 是西雅图一位声名显赫的律师，而 Mary Gates 则是一位备受尊敬的社区名人。
“他们说，‘哦，你知道吗？我想那是 Mary 和 Bill Gates 儿子的公司。如果那孩子像他父母那样，那家公司一定会很棒。’” Broom 转述道。
多年来，Broom 一直留在微软，并逐渐将工作重心转向了社区服务。2004年，她开始负责微软的“携手助学”(Partners in Learning)项目，该计划旨在提升学校的数字素养教育。
随着微软的成功，华盛顿州的科技行业也蓬勃发展起来。亚马逊在1990年代异军突起，到了21世纪，西雅图地区的科技产业已足以与任何地方媲美。像谷歌这样的硅谷公司也在21世纪初在该地区插上了旗帜，并逐渐建立了大型工程中心。
巨额财富涌入太平洋西北地区——微软在世纪之交的市值已超过6000亿美元——这个曾经由伐木工人和制造业工人建立起来的区域，正在经历转型，其生活成本也随之飙升，将许多原住民挤了出去。早期的微软员工成为了百万富翁，也为西雅图后来的住房可负担性危机埋下了种子。
伴随着行业的繁荣，Broom 也注意到了人才输送渠道中存在的多元化问题。
“我非常担忧在机会获取方面存在的差距，” Broom 说。有一年，在查看大学预修计算机科学课程(AP Computer Science)的考试成绩数据时，她注意到在大约2000名参加考试的学生中，只有一名是美国原住民，五名是黑人，而女孩仅有九名。
“当你看到这些工作能够带来的机遇时，再看到这样的数据真的令人非常沮丧，” Broom 感慨道。“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励了我们许多人去努力改变现状。”
如今，Broom 任职于微软慈善基金会(Microsoft Philanthropies)，她的工作范围更加广泛。公司仍然关注数字素养和教育，但也开始支持经济适用房、公民参与和灾难救援等项目。
“微软的一个美妙之处在于，你可以表达出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并且让别人知道，” Broom 说。“随着公司的发展变化，人们会说‘哦，有位叫 Jane 的人对这个感兴趣……’，对此我真的非常感激。”
本文译自 The Seattle Times，由 BALI 编辑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