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文化谢幕：英国男人不开车了
曾经纵横高速的“公路战士”逐渐消失，英国男人开车远行的时代正在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互联网、地铁与更安静的街道。
在David Lodge的小说《Nice Work》中，主人公Vic Wilcox的生活单调乏味：同事懒散，父亲脾气暴躁，婚姻也平淡无趣。唯一能让他心里亮起一点火光的，是车库里的那辆捷豹。他作为西米德兰兹一家工程公司的主管，每天开车去上班，常常不假思索就驱车几百英里赴会，真正快乐的时刻，总是在方向盘后。
这本写于1988年的小说，其实是来自一个正在消逝的世界的书信。根据英国国家旅行调查的数据，如今人们出行的距离，远不及二十年前。曾经持续增长的趋势正在逆转。伦敦大学学院的荣誉教授David Metz指出，20世纪后期旅行距离一路攀升，甚至早在两百年前，随着客运铁路的兴起，人们就踏上了这条远行之路。
但如今，像Wilcox这样的人正在消退。2002年，英国男性平均每年行驶8245英里，而到2024年，这个数字只剩下6549英里，跌幅高达21%。几乎所有的减少，都来自开车的衰退。女性的行驶里程也从2002年的水平下降了9%，到了2024年平均每年为5633英里。无论男女，上下班距离缩短了，购物出行的半径也缩小了，但下降最明显的，是男性因工作而开的那些路——整整少了45%。
“我以前一年能跑三万到三万五千英里。”职业销售协会的Cliff Jackson回忆。他把大半生都花在销售工程产品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和同行们频繁穿梭在英国高速公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找客户，有时要从投币电话亭打回公司。他仍记得呼机刚出现时的场景。“那时候你真像一只自由的鸟。”他带着点感伤地说。
然而，这种“公路战士”的生活方式已经退场。商业旅行协会的Clive Wratten总结了几大原因：公司车尤其是油老虎车型，逐渐被税务部门打击；互联网和视频会议让无数业务出行显得多余；越来越多的企业和公共机构，开始劝员工改乘公共交通。
其影响在道路上清晰可见。英国交通部的数据表明，2024年，英国高速公路在周一到周四的车流量，居然比周末还少，周五才是最繁忙的一天。而在城郊的小街上，很多车几乎长年不动。英国RAC基金会的调查显示，2024年新车的平均年行驶里程为8460英里，而2015年时还是9648英里。
随之消逝的，还有一种完整的公路文化。它在小说里留有余韵，也在纪录片中留下身影。BBC在1993年推出的《Over the Moon With the Cavalier》至今还能在网上找到。影片里，一群公司管理者(清一色的男性)边开车边谈论他们的座驾。他们描绘出一套僵硬的等级制度，体现在车尾型号的字母上。有人打趣说，标注的字母“i”，本应代表“燃油喷射”，但大家心照不宣，它其实意味着“重要”。
不过，Wratten并不怀念这些公路战士。在他看来，旅行如今变得更有意义，也更健康。企业开始关注员工的幸福感，把所谓“健康与福祉”延伸到出差之中。越来越多的公司允许甚至鼓励员工带着伴侣一同前往商务旅程。倘若小说中的Wilcox听到，恐怕会大为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