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看,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除此以外,过去十年没有任何交易所可以收购。交易所是全世界极其稀有的一种基础设施,买一个少一个,所以,能抓一个算一个。现在回头看,收购LME不仅有战略意义,目前也是一个较为成功的商业机构。
改革港交所上市规则:
没有盈利的公司也可以上市交易
中国基金报:目前香港市场已经成为全球生物科技类企业上市的优先选择,这与当年港交所的上市规则改革分不开。回头来看,你怎么看这项改革?
李小加:回头去看,会觉得一切都是必然的,但当时做的时候,面临很多困难,反对的声音很多,不过也有他们的道理。交易所永远要在保护中小投资者和创新之间权衡,但究竟怎样才是保护投资者,却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保护投资者推到极端就是什么都不让他干,这样他就不会有任何损失,但这是荒谬的。如果为了保护投资者一味墨守成规,不往前走,这是不行的。
眼看着阿里巴巴这样的企业离开,我们是很难受的。对于交易所来说,错失一家企业不可怕,但是如果错过一整个时代潮流,那是我们不能接受的。痛定思痛,经过反复讨论、一点点突破,我们最终完成了上市规则的改革。
说到生物科技类企业,它们对中国太重要了。中国这么大,人口老龄化正在发生。如果我们的生命科学的研究不能迅速提升,生命科学和药物开发永远依靠别人,这可能是不行的。举例来说,海外创新药企业的商业逻辑是致力于开发对某种广泛存在的疾病有效的创新药,然后以高价销售,实现企业的盈利。但我们需要的药可能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量的,价格不能很贵,所以,我们希望有足够多的企业投入生命科学的研究。这需要让研究有足够的回报,不要逼着我们的生命科学家最终只能去西方国家实现商业化。
明确了这个道理之后,我们就需要沟通,让大家明白没有盈利的公司也是可以上市交易的。例如创新药企业,药没批之前,它是不可能有收入的。中国医药改革提速以后,我们对临床审批提速的同时也更加透明,并且新药审批是相当严格的。那么,我们能不能根据企业在新药审批中所处的位置来判断它的盈利潜力?这好比说,青少年到了18岁通常会去上大学,但如果没上大学,而是去当兵,后者本身也是严格的训练,当完兵虽然他没法给你交出一份课业成绩单,但也经过了历练,人也变得更成熟。
当初我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今,香港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二大生物科技上市市场。
中国基金报:你们当初对第一批上市企业有期待吗?如果第一批企业全部失败怎么办?
李小加:当时也有人建议对第一批排队企业进行一定的“把关”,让好的先上,不要第一批就做成一地鸡毛。
但我认为这是不可行的,因为我不认为我知道哪个更好。或许有专家告诉我哪个好哪个不好,可这些专家意见就一定可靠吗?他们的意见不一定一致,而且背后有没有利益冲突?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们以为自己很懂,做出判断谁先上谁后上,这是给市场信号:港交所让先上的一定是好的。只要市场一开始觉得由港交所来管这个事,大家就会盯着港交所这只手,那么,这个事就变味了。其他市场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最后,港交所以完全市场化、透明化的方式来做。我们把上市标准交代得很清晰,客观上符合标准了,谁愿意先上,谁就先上,以后成功了那就成功了,失败了就失败了。但如果一只有形的手在背后控制,最后市场成为一地鸡毛,那么,大家对市场的信任会荡然无存。
我们当时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可能有投资者投两三个单都不成功,这是我们没有办法的事。香港这个市场应该是高度市场化的。一个监管者,你可以把欺诈管住,把信息披露管住,但是,你不要在市场上决定谁赢谁输。
香港的竞争力:
仅把香港当成桥梁是低估了香港
中国基金报:香港是连接中国和世界的桥梁,它本身也是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怎么看香港的这两重身份?
李小加:香港本身就是一个目的市场,而不只是出发地和抵达地之间的桥梁。仅仅把香港当成桥梁是低估了香港。
香港的股票市场已经具有全球竞争力,但是,单有国际性的股票市场还不够。真正的国际金融中心还需要债券市场、货币市场、黄金市场、大宗商品市场,未来还需要数据市场、虚拟资产市场。背靠中国这个巨大的经济体,香港责无旁贷,未来要把这些市场做起来。虽然在这些方面香港是后来者,但是,现在借助技术的力量,我们也可能创新方法,找到后发优势。香港在这方面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