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聊一些朴实的事情,我就同意。如果你希望我讲很‘高大上’的故事,我是不同意的。”近日,面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的采访,中山大学名医、广东医师奖获得者郑亿庆直言不讳。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能,这份职业被赋予了很多光环,但郑亿庆却想摘下这些光环,他更愿意把医生当作一份普通的工作,被大家看作是普通人。“当一份职业被神圣化,容易被道德绑架,反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包容。”
平日里,医生直面病人,直面疾病,甚至有时要直面死亡。郑亿庆劝慰年轻医学者:要有一颗坚强的心,尽力帮助病人,解决困难,被误解时承受住委屈,有成就时不能高高在上。
郑亿庆如今担任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耳鼻喉科主任医师,从医四十载,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父母。父亲是内儿科医生,母亲是妇产科医生,父母治病的原则是不管患者有钱没钱,都一视同仁。即使多年后,郑亿庆成为了名医,但在家乡人的口中,他还是“某某医生的儿子”。
“我很自豪,觉得父母做了很多好事,帮了很多人。”郑亿庆说。就像当年父母鼓励他当医生一样,如今在他的引导下,女儿也走上了从医的路。他对女儿寄予期盼——就算做不了大医生,也一定要做个好医生。
郑亿庆(右)与女儿郑琤(左)。本文图片均由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提供。
以下是郑亿庆的口述:
“不管患者有钱没钱,都一视同仁”
1961年,我出生在广东省汕尾市海丰县。父亲是内儿科医生,母亲是妇产科医生,平时一起床就开始给别人看病,一直忙碌到晚上,中间几乎没时间回家。
我很小就学会了独立,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带着弟弟煮饭洗衣服,甚至还会调中药。当时父母跟我开玩笑说,“如果你以后没有其他出路,估计去当个赤脚医生,也能养活自己。”
对待患者,父母很随和,不管有钱没钱,他们都一视同仁。这些年,我回到家乡,很多人还会跟我讲,“以前我是你父亲治好的”。我很自豪,觉得父母做了很多好事。
他们也救了不少人。一九五几年的时候,当地有一个家族在大厅里摆放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小女孩,大家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准备“出殡”。我父亲赶到现场诊断之后,大喊“还有得救!”于是,他把她救活了。后来这个小女孩很有出息。
我爸妈在当地留下了好名声,受人敬重,很多患者成为了他们的朋友。即使我长大后到大城市大医院当上了医生,家乡的人从海丰县来到广州找我看病,依然习惯叫我“某某医生的儿子”。
受到父母的影响,我把医生作为自己的理想职业。1977年恢复高考,我参加了高考,报了三个志愿,都是医学。那一年,我是海丰县的“状元”,顺利被第一志愿中山医科大学(后与中山大学合并,改建为: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录取,它是全国最顶级医学院之一。
这在我们家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我16岁就考上了大学,几乎是年龄最小的,最大的有三十几岁。父母很高兴,叮嘱我好好学习。1978年3月份,我到中山医科大学入学,1982年毕业后,因为成绩好,我顺利留校。
这场手术改变了她的一生
因为高考制度中断了11年,当时医疗界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局面,老一辈的医生已经年长,而新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我们这批医生刚好补这个缺口。
在导师的带领下,我们很刻苦,每天都蹲在病房里看书,得到了快速成长,基础打得很牢,而且对各个领域都很熟悉,哪里有需要,就要补上。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就已经成为顶梁柱了。从30岁开始,我们可能就要负责整个医院的运转,直到最近十几年,才有年轻人慢慢补上来。
在从医生涯中,有几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我24岁那一年,接诊了一例气管异物患儿,把他成功抢救了过来。他父亲很感激,激动地让孩子跪下来认我当“义父”,可我当时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哭笑不得,只好婉拒。
2005年,广东“健康直通车”活动来到青藏高原,医疗队到达西藏林芝地区的第二天,我接诊了藏族少女平措卓玛。她当时已经完全丧失听力,两年来只能靠手势和口形与他人交流。我们在纸上写字沟通,她说“医生你救救我,请帮我治好病”。
当时我们初步诊断她为永久性失聪,只有通过人工耳蜗植入的方法才有可能恢复听力。而20万元的人工耳蜗和手术费对平措卓玛一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回到广东之后,“健康直通车”组委会、共青团广东省委组织热心企业和群众捐助,最终平措卓玛在广州完成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