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与李香兰在一起
《更衣记》的中文版大体是说,持续很久的清朝时代的宽松服装到了清末,因为铁路开通等原因,人们与陌生人见面的机会多,行动便利,于是衣服就有缩小的倾向。由于受年轻人的影响,当时的衣服款式发生了变化。衣领的高度及形状反映世态,在“歇斯底里”的氛围里,就流行特别高的衣领,从整体看有一种不和谐、不平衡感。女性的衣服原本穿分上与下,后因为西方潮流的影响,出现了连衣裙。
张爱玲与闺蜜炎樱在一起
在这段叙述中,张爱玲的认识有一定的主观性,但她对服装与时代风貌及人的精神状况之间关系的见解是有道理的。张爱玲还写到:时尚的日新月异并不一定意味着活泼的精神与新颖的思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滞:由于其他活动范围内的,所有的创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区域里去。在政治的混乱期间,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
前辈许地山
张爱玲这些论述不仅是就衣服谈自己的直观感受,而且还有别的来由,这就是张爱玲在一九三九年秋,日本军队袭击香港(1941年12月)前在香港大学上学的时候,接触到许地山(1813----1941)以后所受到的影响。生活在日本的研究张爱玲的专家邵迎建在《张爱玲与恩师许地山》一文中写到:张爱玲的《更衣记》受到许地山有关民俗学及宗教学的授课与著述的影响。许地山在《公报》连载了《近三百年来中国底女装》一书。该书一直写到清末,以各个阶层的女性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穿着的服装为中心,谈到服饰、化妆、缠足等,其中使用了大量照片;而张爱玲则是同时用英文、中文写作,而且亲自配插图。
张爱玲手绘,反映了中国女子发型与服饰的变化
邵文对此作了详尽、仔细的比较。许地山的人品与学问极有可能给张爱玲带来启示与影响,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年研究日常生活现象的学者很少,而曾经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在欧美学习宗教及民俗学的许地山却涉足这个领域,并在这篇文章中阐释了许多观点。主要观点就是:衣服及手与脚的装饰应该进一步研究。装饰艺术的水平高低,显示出一个民族的文化水平。将来的服装至少要满足四个标准,那就是优美、卫生、经济、舒适等。为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培育服装的类型、材料、缝制等专业工序。这在欧美早已有之。这是必要的,因为衣、食、住同样重要。穿衣服的事情如有专家进行指导,应该就不会发生今日禁短袖、明天禁赤脚等这些事了。
与此相对应,张爱玲的《更衣记》中以下一段文字无疑是借鉴了许地山的论述。她没有照单实录,而是加上了自己的观点:我们的时装不是一种有计划、有组织的实业,不比在巴黎,几个规模宏大的时装公司垄断一切,影响及整个白种人的世界。我们的裁缝却是没主张的,公众的幻想往往不谋而合,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洪流,裁缝只有追随的份儿。因为这缘故,中国的时装可以作民意的代表。
民国著名作家许地山
张爱玲关于服装这些观点的确有许地山的影子。不过,张爱玲虽然对许地山的知识与理论表示敬意,但在感性(特别是作为女性的)的层面未必赞同。许地山作为学者,他的研究到清末就结束了,而张爱玲是对同时代人说的。与其说她从许地山那里学到了关于衣服的知识,倒不如说是学到了中国文化史的知识。张爱玲还亲自用英文给外国人写信探讨这个问题。更进一步说,这是张爱玲从女性的视角写关于女性有关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