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里吸出一颗金桔,他五官皱成一团,两手夸张地挥舞起来,迅速吐掉,看起来酸极了。片刻后,他突然严肃地说:“其实不酸,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吐掉。”
他模仿自己见过的人,在饭桌上,吃到不喜欢的,直接噗一下喷出来。
“很没有教养,”他不喜欢没教养的人。钟美美的身上似乎没有青春叛逆期。14岁的少年,往往对社会规则充满不屑,陷入非主流的狂热。
而钟美美说,“同龄人最了解同龄人,青春期叛逆只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借口。”
钟美美说:“在学校里,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
虽然他时常发现,自己说的话同龄人不怎么听得懂,也几乎没有聊得来的朋友,但他和大家相处得很好。
他完全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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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教室里的观察者,看老师,也看同学。
有的人会突然大声说话,举止夸张,是在“吸引别人的注意,给自己找存在感”。
有的人霸凌其他同学,“这些纯粹是烂人,没有别的本事,只会欺负弱小来显示自己。”
我问他,你会管吗?他说:“我直接管别人也把我打了怎么办,我会告诉老师吧。”
不怕别人说你打小报告吗?“打小报告这个说法本身就有毛病,你不干坏事,谁会报告你?”
钟美美模仿老师的视频,被认为是“神还原”,好像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个那样的老师。但是他说,他从小学到初中遇到的任课老师,都是很好的人,都很喜欢他,没有哪个是模仿的原型。
“那是我想象出来的。”教过他的老师都看了他的视频。“他们都觉得很有意思。不高兴的,是被说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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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供暖10月就开始了。
室外寒风凛冽,钟美美裹着羽绒服,仍然冻得直跺脚,手缩进袖管。他的家里十分温暖,不仅是因为地暖和暖气片的双重加温,也因为他、他的妈妈和姥姥。这一家人拥有平和而舒展的性情,让一个外人乐于脱鞋上沙发,短暂而愉快地融入他们。
在家里,他不是钟美美,而是钟宇升,一个被宠爱的普通男孩。
妈妈33岁,姥姥55岁,她们都温柔漂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在姥姥和妈妈面前,钟宇升的话变少了,不再高谈阔论,而是嚷嚷着要姥姥帮他找一件羽绒服。
过一会,又声称自己听力下降,翻箱倒柜地找挖耳勺。
像一个真正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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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宇升在家里耍健身绳
去年6月,有那么几天,十来平的客厅里塞满了记者。钟宇升坐在沙发的一角,或者坐在卧室的书桌旁,好几台摄像机围着拍,还要在众人面前即兴模仿。
视频采访里,他常常显得拘谨害羞。妈妈说,那是因为有家里的大人在,“他跟记者出去的时候,唠得可嗨了。”
妈妈和姥姥至今记得一些来访过的记者的名字,他们的单位,甚至籍贯。闲谈间提起,就像在说一个老朋友。家里客厅的沙发上躺过很多记者,还有记者困了就在这里睡觉。
我问钟宇升,有没有记者成了朋友?他说,“来过的都是朋友啊。”
要他模仿一下记者,他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在接到第一个记者的电话时,妈妈才知道儿子已经红了。
一批批记者来到家里后,姥姥才下载了快手。在此之前,她们都不清楚他在手机上捣鼓什么。
那段时间正是疫情,钟宇升在家上网课,妈妈上班,姥姥在家照顾他。也正是因为要上网课,钟宇升才有了自己的智能手机。“他就说他在上课写作业,门一关,我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姥姥笑着回忆。
现在,钟宇升依然还是躲在房间里拍视频,不让别人看,也不用写稿子,只在心里草草打个腹稿,对着镜头就演,十几分钟,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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