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武学高手、雄才君主、无情帝王、妇女之友、理性诗人的结合
仰瞻帷幕,俯察几筵。其物如故,其人不存。神灵倐忽,弃我遐迁。靡瞻靡恃,泣涕连连。呦呦游鹿,衔草鸣麑。翩翩飞鸟,挟子巢栖。我独孤茕,怀此百离。忧心孔疚,莫我能知。人亦有言,忧令人老。嗟我白发,生一何早。长吟永叹,怀我圣考。曰仁者寿,胡不是保。
那个时代,人死后会被当作宗族的神灵祭拜,曹丕的悼歌写得文采和感情俱备,并不差于父亲朴实无华的同题《短歌行》。
虽然把父亲看做神灵祭拜,但实际上他并不相信求神拜佛,很是看不起同时代“服药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风气。比如《折杨柳行》:
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上有两仙僮,不饮亦不食。与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服药四五日,身体生羽翼。轻举乘浮云,倏忽行万亿。流览观四海,茫茫非所识。彭祖称七百,悠悠安可原。老聃适西戎,于今竟不还。王乔假虚辞,赤松垂空言。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追念往古事,愦愦千万端。百家多迂怪,圣道我所观。
他先是假设仙人赐药给自己,自己服下后羽化升仙。渲染了一番得道成仙的缥缈后,他笔锋一转,直言不讳地质疑彭祖、老子、王子乔、赤松子,说这些传说得道成仙的人一个都不可靠。最后,他说“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辛辣地讽刺那些求神拜佛的愚人们。
应该说,在那个历史环境下,能够如此清醒和理性是难得可贵的。可惜,后世的李白学习曹丕的五言诗后,反而写出了一系列求仙问道的古诗,真是愧对身为前辈的曹丕。
把长生修道斥为虚妄已经够先进的了,曹丕还要更先进一点。他在父亲哀叹“生民百遗一,念之人断肠”的基础上,大大地前进了几步,写出很多同情最底层人民的诗歌。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我们无产阶级忠实的朋友。
他以纤夫为题材写出了《见挽船士兄弟辞别诗》:
郁郁河边树,青青野田草。舍我故乡客,将适万里道。妻子牵衣袂,抆泪沾怀抱。还附幼童子,顾托兄与嫂。辞诀未及终,严驾一何早。负笮引文舟,饱渴常不饱。谁令尔贫贱,咨嗟何所道。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乐府诗题《上留田行》来历于这样一个故事:父母死后,兄长不抚养年幼的弟弟,邻居作《上留田行》来讽刺他。
这真是对曹丕绝妙的的注脚:作为帝王,他关心天下人,哪怕是最底层人民的疾苦。然而对于自己的最亲的弟弟,他却百般迫害。
结语
不信鬼神的曹丕并不讳言死亡,继位才三年,他就写下为自己安排后事的《终制》。他早早地吩咐自己的陪葬一律从简:务从俭薄,不藏金玉,一用瓦器。
然而,《三国志》还记载了曹丕一则算命的故事:
曹丕任五官中郎将时,曾在一次宴请中向相士朱建平询问自己的寿命,朱建平说:“您的寿命是八十岁,四十岁时会有小灾难,希望您多加小心。”曹丕果然四十而终。
虽然出于信史《三国志》,但这种笼罩着神秘色彩的算命故事多少有些可疑。在我心中,曹子桓虽然是个无从揣度的复杂形象,但至少在生死观上,他有和武则天立无字碑同样的气魄。
在《终制》里,他说出了一句话,这是其他沉迷长生美梦和万世传承的帝王们怎么也不愿承认的: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