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伙子们有带着女朋友来宿舍串门的,有和女朋友去外面逛街的。
没有女朋友的小伙子们有悄悄出去看小录像的,还有些人老实一点,躺在宿舍里看杂志。
那个年头的各种小杂志特别多。里面的内容多讲述情感方面的故事。有时候一本杂志,同一个宿舍的人挨个看遍后,还会传到别的男宿舍,然后再传到女宿舍。
每一本杂志几乎都能传遍全厂男女员工的所有宿舍,文化生活的匮乏可想而知。
还有一些人则选择了喝酒。有时候是宿舍的同事一起喝。想家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喝闷喝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难受的是那些带着女朋友回来的。
上下床铺,一床布帘一拉,两个人在里面说起了悄悄话,半夜还能听到两人低低絮语,而且铁架木板床的质量一言难尽。
这让躺在上铺的兄弟怎么过?整晚失眠,第二天无精打采。
食骨知髓,这样的环境,让已婚独自在外的张勇更想家了。想孩子,也想妻子。
那个时候手机没有普及。想打电话就得去电话亭,有那种插充值卡的公用电话亭,更多是私人开的电话亭,打完电话按分钟收费。
![](/img.php?url=https://imgw01.71396.com/bk/2h/e5bc43937c4305cf.jpg)
于是,工业区的一大壮观景象就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电话亭外排着长队,都是往家里打电话的人。
当时打电话很贵,一分钟具体收费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
但感触 最深的是什么?张勇说过一次。我深以为然。
张勇说:每次打电话前都有满肚子的话,去之前就想好了一会打电话的时候,和妻子说什么话,和孩子说什么话,和父母说什么话。
如果是去那种插卡的公用电话亭还好,可以很轻松的聊天。反正卡里的余额没有了,电话就自动断了。
最怕去私人电话亭,说不上几句话,心里就着急了。眼睛会一直盯着电话机上的时间显示,一会不知道又要产生多少电话费。少则十几块,多则几十块。这对于工资并不高的张勇来说,都是一个心疼的数字。
也有大方的时候,有几次实在想家了,张勇故意等到十点以后才去电话亭。
那个时候打电话的人少了,而且家里孩子也睡了。张勇准备舍大财和妻子畅谈一番。
当时家里刚装了电话不久,夜深人静,年轻的夫妻互诉着衷肠。含蓄而羞于表达的两个人,说到动心处往往不好意思了,就沉默着聆听对方的呼吸。
两边的呼吸都那么小心,生怕自己的呼吸声盖过了电话那头的。此刻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美妙的乐章!
那天晚上,张勇一直打到电话亭的老板要关门了,才匆匆和妻子挂断了电话。
那一次花费了一百多块钱的电话费,赶上一个月的零花钱了,但张勇觉得值了。
那些不打电话的日子里,张勇喝过闷酒,看过杂志,还偷偷去过录像厅。
但远水终归是解不了近渴。
有一段时间,好几次晚上不用加班,我老公去找张勇聊天,都发现他不在宿舍。
问他们同宿舍的人,有些老实一点的说不知道。有些调皮一点的会说:出去拍拖了。广东话里拍拖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我老公便笑道:他是有老婆的人,还拍什么拖?
那人自知失言,但把床上的帘子一拉,躲在了床里面。
再然后,次数多了,我老公便问张勇每天晚上下班后去了哪里?
张勇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后来我老公说:“家里人都知道你是我介绍来的,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那我回老家怎么交待?”
张勇才说:“没什么,太无聊了,我晚上下班就一个人出去散步。后来遇到一个收废品的,他说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晚上有时间去帮他整理废品,一个小时给我六块钱。我就去了。”
我老公说:“有这样的好事吗?一个小时六块不是比加班费还高?你带我去看看。”
张勇说:“你又不去做,有什么可看的呀。”
我老公说:“你带我去看看,我就算不做,以后想找你了,也知道地方呀。现在我去你宿舍经常找不到你的人。”
于是,张勇就带我老公去看。在路上他说:“有时候晚上不加班,呆在宿舍无聊,一有时间就想往家打电话。可拿起电话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话,问老婆孩子吃了没有?身体好吗?孩子听话吗?也没有别的话,还特别费电话费。”
我老公说:“你说的也对,不过还是要经常往家打电话,你没新鲜话说。可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盼着你经常打电话回去呢。我们在外面打工枯燥,他们在家里生活更枯燥。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