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和院子里另外三家邻居,我们四家人合伙养了一头耕地的大水牛,那时候条件非常差,家里既缺吃的又缺柴烧,一家人根本养不活一头牛,院子里都是几家人合伙养一头牛。
我们四家人每周星期一的早上交接牛,四家人每家人一个月里养一个星期牛,这样算下来基本上大家都能承受。
每到农忙季节需要牛耕地时,那一个月里牛基本上没有歇过气,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不停地耕地,四家人的土地全靠一头牛耕完。四家人里我家土地最少,那时候我还是“黑人”,村里还没有分土地给我。
我们四家人里,另外三家邻居就用甲乙丙代替称呼吧,我家土地最少,我家父母对牛最好,那时候我还小,记得大水牛在我家的这一个星期,不论春夏秋冬,还是天晴下雨,青草每天堆在牛圈里,牛从来没有吃完过。夏天,我父亲经常把牛牵去河里泡澡,都知道大水牛夏天怕热,需要泡澡。
特别是冬季,到处都没草了,我父亲用木头做了一把很长的梯子,每天他把木梯拿去搭在悬崖边,然后割悬崖上长着的草回家给牛吃,下雨天就喂干稻草和煮熟喂猪的红苕加糠。
所以大水牛在我家的一个星期里,它从来不会把牛屎牛尿拉在屋子里,无论什么时候,牛圈里都是非常干净的,有时候晚上睡着了忘记起来拿桶叫牛拉屎拉尿时,大水牛都不会把粪便拉牛圈里,它自己憋着第二天早上牵出去时才拉到外面。
邻居甲家对牛也不错,至少牛在他家的那一个星期,每天不管是青草或是干稻草是准备充足了的。
邻居乙家对牛就一般,他家经常把牛拉到坡上或空草地里,然后拿一根钢钉把牛绳子钉好,只要不下雨或是出太阳,牛基本上半天都在那一个地方,地上的草根都被牛啃来吃了,然后下午又往另外一边移一点点,牛又在原地呆一下午;如果空闲时间多时,偶尔会把牛拉去山坡上放一会儿。
邻居丙家是对牛最差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可以说是在虐待牛,牛在邻居丙家时,他家的人即便是去割了牛草,草都不够牛吃,冬季一般牛都不需要耕地,所以冬季牛在邻居丙家时,每天只扔一把干稻草给牛,从来不拉牛去山坡上吃草。
邻居丙家的牛棚搭在柴房外面的,除了有两面靠堆放柴的有墙壁,上面有一个屋顶外,其它两面都是透风的,冬季都能看见牛冷得直哆嗦,下雨天牛棚里全是湿的,牛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基本上都是站着的,邻居丙家从来晚上不起床拿桶叫牛拉屎拉尿的,早上又起来得晚,牛把粪便拉牛棚里了,邻居丙不但要骂牛,有时候他打扫不耐烦了时,还要拿竹条打牛。
有时邻居丙一家人走亲戚去了,牛就一天都得不到一根草吃,一口水喝,看着牛冷得直哆嗦,实在可怜,我母亲会提一桶煮熟的红苕加糠过去喂,邻居甲有时也会提两三个干稻草扔给牛吃,邻居丙的意思是一天两天牛不吃东西又饿不死的,反正冬天牛又不用耕地。
那时候又没钱,又买不起牛,父亲和邻居甲也说过几次邻居丙,但是过不了多久,又是那样子了,这个是从骨质里的坏没同情心,应该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几年后,大水牛生病了,我父亲请了赤脚兽医给牛治疗好了,在我家治疗好了,去邻居丙家大水牛又生病了。
那一次病得比较严重,几家人一起出钱请的兽医来给大水牛治疗,但是没什么效果,因为牛年龄大了,加上耕几家人的土地太累了。
大水牛在去世的那一天晚上九点过,冬季晚上的九点过,那一个星期,大水牛在邻居丙家,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么黑,突然听到邻居丙大声的叫了起来: “牛不见了,赶快起来找牛,牛被贼偷走了。”
我父亲听到邻居丙在喊牛被贼偷走了,我父亲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件棉袄边走边穿,当我父亲打开堂屋门的一瞬间,看到大水牛站在我家堂屋门口,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父亲,接下来的一幕真的让人泪崩,只见大水牛两只前脚双膝朝我父亲跪了下来,头趴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父亲走出堂屋门槛,蹲下摸了摸牛的额头,只听见父亲说: “牛啊,你这辈子太辛苦了,下辈子投胎再也不要去变牛了,下辈子就该你享福了,你的苦日子过去了。”父亲抱起牛头,慢慢地大水牛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时,邻居甲乙全部集中在了邻居丙家里,院子里闹哄哄的,我父亲一看牛鼻子上的绳子,原来是大水牛用牙咬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