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父亲的心态比较平静,每天看报纸听广播,默默关注时事,坚持自己的信念。我们没听过他抱怨,也没见过他消极懈怠。
爸爸妈妈从微薄的生活费中为姐姐们省下了路费,三姐妹终于陆续来到了江山县。久别重逢,我们四个孩子天天粘着姐姐,就像过节一样。
在江山县生活的那几年,是我家最穷最难的回忆。但我一直记得父亲的坚强,毅力,豁达,自信,还有当年全家人的互助互爱。成家不易,苦中有甜。这些年的磨炼不就是我们家的财富吗?
三
我的父亲出生在湖北省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我奶奶叫刘华山,我生了七个孩子。最终只有三男两女幸存。爸爸是最小的儿子,奶奶叫他“三娃子”,是奶奶最喜欢的孩子。
1927年,父亲加入农会,次年加入农民赤卫队,在那里以宣传革命、打倒土豪劣绅而闻名。1929年,父亲转入中国工农红军,离开了家乡和爱他的父母。
我父亲参加红军后不久,地主的返乡团回来了,烧了房子,抓走了我爷爷,把他打死了。爷爷被村民救出后,在回家的路上去世了。从此,奶奶带着舅舅、二叔、二姨东躲西藏,艰难维持全家人的生计。
1949年,父亲带着奶奶照顾我,奶奶过得很艰难。奶奶是家里的绝对权威。即使作为将军,我父亲也害怕女王陛下。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父亲去江西上饶之前,舅舅赶到北京接回了和我们家一起生活多年的外婆。
1972年2月,海军总部派人到江山县接父亲回京。就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父亲接到了老家的电报——奶奶病危。赶紧拨通电话,老家人说昏迷的奶奶嘴里一直喊着“三娃子”。
一个是组织的召唤,一个是奶奶的临终召唤。我清楚地记得,那几天,家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箱子等着打包。那天晚上,孩子们比平时更乖巧,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乱走。经过父亲的房间时,我看到门没有锁,也没有灯。我听到父亲踱步的声音。他手里的烟头随着摇曳的身影微微闪烁。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
第二天,父亲看起来老了很多。深沉而沉默的他决定和家人一起回到北京,去实现他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理想和事业。那一年,父亲60岁。
回到北京不久,父亲接到了老家的电话,外婆去世了。爸爸沉着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长时间...
父亲“夜里踱步”的场景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长大后我才明白,父亲当时做选择有多艰难,最后的选择对他来说有多沉重,父亲钢铁般的决心一定是来自战争的洗礼和情感的磨砺。多年以后,每当我面临责任与情感的抉择时,我常常会想起那晚看到的这一幕。
我父亲回到工作岗位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从那以后,他不再管理家务和购买金钱。1980年,父亲调任兰州军区司令员。七十岁的他,开始于当年的西路军曾经在西北悲壮英勇战斗,走戈壁、翻高原,为部队建设而努力奋斗。退居二线后,仍忙于撰写党史军史,支援老区发展,关心社会教育。直到86岁才正式离职。
几年前,我在兰州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看到父亲写的一段关于标志军历史的题词:“我骄傲,我参加了这场我没有打赢的战争!我为我的战友们在被俘或流放期间忠于革命,在敌人面前义无反顾的革命精神感到骄傲!“看着父亲的文字,踏着父亲的足迹,我一次次感受到一个共产党员的伟大胸怀。
现在,父亲走了,留下了许多故事和他不朽的精神,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忍辱负重、信念坚定的精神,以及自强不息、积极乐观、不畏艰难、勇于承担的风范。留给我们的是那些年浓浓的父爱和温暖的亲情…
作者: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