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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青池》(中国画) 李锋 作
许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唐代诗人王维眼里,边陲大漠,壮阔雄奇,气象万千。
金昌,便在这大漠间。它位于河西走廊东段,一度,风沙起兮,石头乱跑。
金昌有金子,更多镍。镍乃一种银白色金属,用处颇多,飞机、舰艇、雷达……1966年,邓小平来金昌视察时,说金昌是祖国的“聚宝盆”、难得的“金娃娃”。金昌又被誉为“祖国的镍都”。
大漠,矿,采矿声,人,自然,生存……几个关键字词,在我面前不停闪现。
这是大约20年前的印象。那年,我于金昌走马观花间,只看到矿和工厂,没看到多少树,多少花,更遑论青山绿水。早上起来,桌上一层“米白”;磨磨牙齿,听得出来微尘的“嘈嘈切切”。见到了骆驼刺与胡杨,它们既是植物具有顽强生命的象征,也是地表与生态孤注一掷的困守。而骆驼刺与胡杨周围或下面的矿,生就财富的同时,亦使千疮百孔的大地成为地籁的声源。
一座“硬气”有余而诗意不足的城。
去年暑期,我们从广州带女儿去河西走廊“考察”,也算是她读万卷书之后行万里路的开始;或,因读书不多,行万里路显得尤为重要。
当地友人翟雄欣喜,握住我的手,曰,既来之,多待几天,一定要看看紫金花海,它或许能改变你对金昌的印象。他说的那地方在金昌之北,距市区几公里。
那里曾是广袤的戈壁滩。当然,3000多年前,水草丰茂,牛羊成群。2000多年前,汉使张骞,出使西域。1000多年前,苍茫云海,长风几万。
伫立于此,我的眼前,便仿佛出现驼队、驼铃、马蹄、嘶鸣、漠日、沙丘……自秦陇至西域,自西域返秦陇,文明进步,友好交往,经此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友人一直生活在金昌。他说,以前到此处,开车、坐车路过多,极少专门去那地方。久居戈壁,不像我等旅人还有一些念想。于作家眼里,一望无际、苍苍茫茫的大漠与血一般的残阳虽能构成诗意和想象,但看多了也极乏味。
顶着一头艳阳迈进紫金花海,一时,我的神思有些恍惚——这是金昌么?
见我心生涟漪,友人愈发得意——“那是薰衣草,那是马鞭草,那是百合,那个叫碰碰香,那个叫琉璃苣……”
有些,我见过,有些,我不识;有南方花木,有北方物产;有的妖娆,有的淡雅;有的大而缤纷,有的小而精致。
正是初秋,天不热,天很蓝。我们撑伞于花海中徜徉,随意望去,那么多的花,红的、黄的、粉的、蓝的、白的、紫的……或独芳,卓尔不群,或群芳,百花争艳,花海间,幽香弥漫,沁人心脾。700多亩硕大的花海让戈壁滩生机盎然,苍茫与荒凉不再。
还有一湖——紫嫣湖。湖畔,苍苍蒹葭中夹杂着紫色的小花;湖面,楼台倒影,荷叶田田,秋水涟漪。我不由放缓脚步,乃至坐在湖畔。燕子猜到我是远方来客,啁啾一声,从丛中飞起,故意划过一道美丽的剪影;继而,三五只燕子结对欢快地从半空划过,蓝天丽影,鸣声连绵。可爱的鸟儿们在空中尽情表演之后,又开始俯冲踩水,有一只竟会“蜻蜓点水”,以月牙般的弧线在湖面迅疾一探,只见碧水初现微澜,片刻后又复归宁静;另一只则从空中以大斜角下落,将及湖面时,两条细腿探出,歘歘歘,歘歘歘,如水上滑翔又点到为止,优雅、利落,生生划出一道十米余长的水痕。此时,湖水再也矜持不得,自中间而两侧,縠皱波纹,花影微移,煞是好看。如此顽皮好客的燕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忍不住笑起来。那情景于很多天之后我还时时想起。发生了逆变的生态环境,何止是鸟儿的天堂,也是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幸福的乐园。
还有一岛——樱花岛;还有三园——香草花卉园、药膳花卉园、“不能忘却的记忆”年代主题园。园内建有木屋,供游人栖息。由于环境的改善,花海四周已建有不少民宅,楼群却不密集,排列错落有致。此时,楼上的人们正坐在客厅里、站在阳台上看花、看水、看柳,看水鸟翩跹、嬉戏,看我这个旅人于大漠雄浑间寻到的诗意。
绿荫。鸟鸣。花朵。彩蝶。湿漉漉的气息。你灵敏的耳朵似乎还隐约捉到那祁连雪水的淙淙之声。
随意来,随意走。
不设围墙。
这样的本属南方的生态,戈壁滩上也有了,我甚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