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一种敬仰的心情,有了山高林深的情怀,有比登山观景更为必要的渴望。我摸了摸身上和口袋,想给她们照个相,想把她们这个住所拍照珍藏在手机里,却忘了带手机。面前的情景我并不陌生,却像历史和文物一样真实存在,而且还这般鲜活完好地保持着一个时代一代人的风貌。
我转身下山回到了山庄,拿上手机,邀上已经起床的几位同学。便告诉他们,都去看看我们曾经的生活,我们曾经的工作,这山上住着集体的老人们。
我们又见到了两位老妇人,一位83岁,一位81岁。都是17、18岁少女年华就来到了这个大山间,都是一辈子在这里开荒植树,依山靠山。她们很健朗,很健谈,记忆都很好,都能独立自理,自劳自食,种蔬菜,养鸡鸭。
每家每户两间房,屋里陈设简单,差不多一样的布置,一样的家具。进门一间是客厅并饭厅连着锅台锅灶,里一间是卧室兼书房。家具一律是四方桌,条凳,还有老式沙发,书桌,五头柜等,我没有注意有没有电视机,但都没有电话和手机。室外有柴禾棚和鸡鸭围栏。
她们说,这里有6户人家,每家都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在这里生活,都是林场的退休老人,都是国家给养着,都有退休金和医疗保险。我们不愁生活,也都没有疾病。儿女们都在县城里或外地,都有自己的工作。
她们说,我们没有财产,这里的房子都是国家的,我们的人也是国家的,我们和这里的大山树林同在同老,没有其他需要。看到孩子们都走出大山,心里暖暖的,也有点不舍和思念,但我们离不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只愿生活在这里。
她们的平常活动除了种菜养鸡鸭,有时还采些药材或捡些山核桃;她们相互之间也是个伴,在一起聊聊天,互通点山外的消息;还有两户是儿女亲家。有人提起了我们初中的一位同学曾招工在这个林场,她们都说认识。那位洗衣服的妇人说,我住的就是她曾住过的房屋。这里像部队的兵营一样,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只有青山绿水永久永恒。
早饭后,其他不愿爬山的同学都在山脚下看看泉水、瀑布、龙潭,在森林里走走转转。有六位同学去爬万佛山(我孙子说,你们滚了万佛山。还解释说,四川话,滚就是爬)。6人中只有我和升耀在15年前滚过万佛山,自然少了一些未知的胆怯谨慎,多了一些重游的自豪自信。今天,我更有了一份特别的敬重和热情。
万佛山,又名猪头尖。它的形体特征确实可以比作一头野猪,猪的脊背以下都是森林和山崖山泉。林深山高,人似走在猪的腹部,弯弯绕绕,重重叠叠,少见阳光。等到爬上猪的脊背,天忽然开朗,人已经站在森林之上,走在行云之间。到了猪脖子处,再想上到猪头尖去,其险其陡峭其艰难则难以想象。虽然现在有了索道,但猪脖子那段路还是要勇敢者自己面对。这时候我会想到山下的那些老人们,想到她们才是这大山的征服者和主人。
15年前我已体验了万佛山的与众不同,很欣赏它的自然景色和那些不易开发的怪异险衅。这一次,虽然乘坐了缆车,也走了悬崖峭壁上的栈道,但每一步走在人工铺砌的石条台阶上,就想到这些似云梯通天的台阶,就如同人的汗水汇集而成的滚滚云涛。山里人说,幸福的人像在云头上过日子,可这些幸福的人又是怎么上到这云头上去的呢!
万佛山没有变,还是那样林深路远,阳光披肩,仰首天际;万佛山也有了些变化,变得让人怀念,让人来了不只是想登山;山下走一走,林海茫茫,难舍难忘。
2022.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