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15年,瑞士医药管理局就曾回复南方周末记者,从未签发过任何授权书,瑞士的羊胎素疗法都是非法的。
“我曾经告诉一些投资人,医疗是一个慢活,没有快钱可挣,但他们认为有快的方法,比如通过咨询师营销模式。”位于广州环市东路的一家门诊曾是展超医疗的连锁,但由于资方过于商业,合作告掰。
综观医美产业链,利润主要集中在上游器械商,竞争却集中在下游医美机构。竞争者的涌入直接导致了价格战和客源争夺战升级。“行业的毛利率在下降,营销成本和人力成本不断上升,要想真正盈利并不容易。”丁阳说。
过度营销和过度医疗导致医疗事故频现。2019年7月,大连人王丽在艺星医疗美容医院进行隆胸手术时致死。事后调查发现,艺星用虚假广告诱导消费者,却又没有足够的医生为消费者服务,于是主治医师脱岗、麻醉师兼顾两台手术,最终酿成大祸。事发一个月前,艺星刚向港交所递交了主板上市申请。
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又称八大处整形医院)颌面整形外科中心的一位医生,2019年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工作都在“修复别人失败的作品”。八大处整形医院是国内最知名的整形外科三甲专科医院。大批在别处“做坏了”的患者赶到这里,眼睛和鼻子的返修率最高。
前述颌面整形外科中心的医生解释,看上去简单的打针,若不熟悉面部血管、神经、肌肉的分布,一不小心就会戳出血肿、神经损伤、间隙感染,甚至导致失明。而需要动刀子的手术,在很多大型公立医院中,低年资医生是不允许独自上台的,哪怕是读了八年的博士。
多次整顿,但存盲区
医美早已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市场,但一组数据让人触目惊心。中国数据研究中心、中国整形美容协会2018年联合发布的《中国医美“地下黑针”白皮书》显示,目前中国合规的医美行业执业者约有1.7万名,非法执业者数量超过15万名,几乎是合规医师的9倍。
金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新氧进入行业6年,社会大部分时候对医美其实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的。实际上,医美事故的发生几率远低于传统手术风险,大多出自三非之地,即非正规机构、非正规医生、非正规药品。“每个人都希望更美更健康,但利益决定了黑医美不会马上消失。”
并非没有法规和监管。2002年、2008年和2011年,我国陆续发布了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机构标准、分级管理目录;2014年和2015年又出台了医美机构评价标准及细则。2017年,原国家卫计委等七部委严厉打击非法医疗美容,建立“黑名单”制度,随后全国多地也制定了相应的地方规定。
到了2019年,医美政策依旧以行业整顿为主,对医美机构和医生资质的监管审查进一步加强,医美广告也迎来“史上最严”时代。在上海出台的医美行业新规中,违禁词甚至细化到了“瘦脸针”“水光针”“韩式双眼皮”等具体的宣传词汇上。
但在周展超看来,医美行业的整顿不能只聚焦于正规医美机构,对上游器械商、私人工作室的监管一直存在盲区。超声刀从未获得国家药监局的批准却随处可见,热玛吉的山寨机横行。
“医疗领域没有哪个专业存在如此多的民营机构。医美的属性到底是什么?如果这个概念不清楚,行业的发展就举步维艰。”中国整形美容协会会长张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以下简称上海九院)整形外科的一位医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医美的属性究竟是医还是美,业界一直有不同的声音。一种观点认为医美是临床医学的延伸,必须先打牢医学基础,比如经过内科、外科轮转后,先进入皮肤科做医生,积累几年经验后再从事皮肤美容。但也有一些专家认为医美行业属于消费服务,刻意用美学替代和掩盖医疗本质。
“大学一毕业,一头扎进医美行业,有的甚至不是学临床医学的。这个班参加一下,那个班学习一下,再去韩国看一圈,回来就开始干。”前述上海九院的专家感叹,市面上出现的大量“速成”培训机构,让医学教育变得浮躁。
“靠包装忽悠的那套东西不行了”
为了进一步净化医疗美容市场,2020年4月,国家卫健委联合海关总署、市场监管总局等八部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医疗美容综合监管执法的通知》,从医疗美容机构自我管理、行业自律、政府监管、社会监管四个方面加强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