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绝食用和售卖之后,刘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没脸出门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工人,和因他而来的,150户指靠竹鼠生存的人家。
延亮刚刚抓紧自己的事业,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他内心都坚定执着,“从来不怕的。”
但这一次,在等待结果的一天又一天里,他真正感受到了命运降临时的无助。每天仍然按照机械的动作拌料、投料,给皇竹草浇水。他的厂房三面环山,存不住水,如果不按时浇灌,皇竹草会率先干死。他连这些草都舍不得干死,何况竹鼠。
为了降低损失,刘欢已经开始降低投料量了。坏处也显而易见,有的母鼠没能及时补充饲料和水分,吃掉了刚刚出生的小鼠。孕鼠和小鼠本来都是他希望和信心的源泉,现在变得最为尴尬。四月初,有一只鼠生了6只小鼠,刘欢感到脑壳两个大,“以前盼你生,只生三个,现在倒好,一生六个,要怎么办哟。”

▲ 自疫情发生以来,竹鼠养殖户因为全面禁食野生动物而陷入困境。图 / 我们视频
4月8日,国家农业农村部在官网发布《国家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公开征求意见稿,发布了家养的传统畜禽和特种畜禽共31种,目录内的动物被允许商用或食用。
竹鼠不在其列。
虽然只是征求意见稿,但延亮认为,竹鼠改命的希望不大了。刘勇还在转发竹鼠养殖类的相关文章,发出最后的声音。他最难过的事情,是儿子已经开始喜欢养殖竹鼠了。去年底,94年的大儿子自己发明了给竹鼠保育箱控温的方法,正在申请专利,他觉得儿子像老子,认准一件事,就肯下力气琢磨。
可这几个月,儿子已经带着儿媳搬到城里的房子,跟他分开住了,都住在家里,低头抬头看着,容易搓火。刘勇虽然即将五十岁,在村里却算得上是“年轻人”,留在村子里的,绝大多数都是上一辈老人,没能力出门打工,只能在家照看第三代。他希望,竹鼠养殖能留得住农村的下一代,“真的不让养了,我拿什么劝年轻人回农村?”
在某些视频平台上,一些更加沮丧的养殖户已经把自养的竹鼠放归山林,任其自生自灭。在此之前,专家表示,进入食用白名单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具有检疫规程以及完整的检疫体系,二是人工繁育不能对野生种群造成负面影响。对竹鼠种群来说,第一条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第二条,现在也开始被破坏。
“谁都拖不起嘛。”刘苏良已经做好了无害化处理的准备。不算人力和场地成本,每只竹鼠每天要吃掉三毛钱的饲料。既然不能卖,不能吃,不能放生,能怎么办?总不能给竹鼠们养老送终吧?只是5月8号目录定稿出来之前,暂时没有明确的答案。4月10日前,国家林草局发布通知,提出“要配合做好补偿工作,帮扶养殖户解决困难。”但具体怎么补,能补多少,他们还没接到具体的通知。
虽然视频的镜头不再对准他,但刘苏良还是会用他惯常的温柔语气和竹鼠们说话。旁边没人的时候,他对新生的小竹鼠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哦。”

▲ 现在,新生的竹鼠成了养殖户的“负担”。图 / 受访者供图
(文中刘欢、延亮为化名)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
想看更多,请移步每日人物公号(ID:meiriren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