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大病一场,手术之后必须长期服药。他们家成了县里的建卡贫困户。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母亲在镇上医院做保洁的工资。一个月2500元,要支付母亲的医药费、小弟的学费、应付三口人的吃穿。
刘欢的主要信息来源是电视,在电视台的节目里,他看到了刘勇的故事。和亲戚朋友们东挪西凑了十五万块钱之后,他拿出其中一大部分,以890元一对的价格,引种40只。
“竹鼠可以养吗?”刘欢咨询了所属居委会。对方的答复是一旦有了合法的收入来源,就会吊销他的贫困户资格。“本来你都没什么规模,”对方建议他先不要办执照,“先养着,有了规模再说。”
刘勇认识的几乎每一个养殖户都考虑过竹鼠的合法性。他自己开始养殖之前,也跑去本地林业局问,“竹鼠究竟能不能养?”他记得当时的工作人员翻出了2000年8月1日国家出台的一份文件,上面写着竹鼠是国家保护的有益的经济动物。刘勇想那就是可以,《本草纲目》也记载了竹鼠的药用价值,这东西既然有价值,养出来肯定有市场。
作为人工养殖的一种野生动物,竹鼠的检验检疫一直是真空地带,没有明确的行业标准,这也成了如今艰难的源头。刘勇甚至试图承担起制定标准的义务,他找到重庆市的一家检测中心,给自家出品的竹鼠肉做了食品安全检验报告。
这些努力逐渐显现了成果。2018年,他的合作社被中国质量信用管理中心挂牌认定为“AAA级信用企业”,他的竹鼠肉被第25届中国杨凌农业高新科技成果博览会颁发了“后稷特别奖”。他本人被评为“农村青年科技致富先进个人”“重庆市十佳农民工”。他至今都没法相信,获奖无数的竹鼠肉现在不可以食用了。
“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哦”
养殖成规模后,刘勇把刚毕业的儿子和儿媳都叫回家里养竹鼠,虽然遭遇了观念的对撞,但利润可观的现实让他底气十足。儿子曾经救治过一条奄奄一息的狗,这让他觉得孩子有照顾动物的灵性。父亲几乎半是强迫地替儿子做了决定,“在农村,只要你勤快,就不会饿饭。”
竹鼠也给华农兄弟带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他们被邀请坐着飞机到各个城市,去见疯狂喜欢着他们视频的粉丝。舞台中央的两个人远没有身处农村的自在和随意,刘苏良很少说话,除了谢谢,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镜头外真实饱满的热情。
如果可以选择,他更偏爱安静的农村生活。即便竹鼠从来没有火过,钻研养殖技术本身带来的快乐,已经足够他享受了。所以当漫天骂声出现在之前食用竹鼠的视频中时,华农兄弟不觉得这是他们的跌落,“他们(谩骂的人)不理解我们,我们理解他们。”
真正促使延亮下定决心的,也是回家的诱惑。以前,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乡时,他总会加上“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介绍。那里常年蓝天白云,在成都读书之前,他甚至没有雾霾的概念。
放下老板和客户,回家乡,搞养殖,陪在父母和孩子身边。每天呼吸新鲜的空气,靠劳动挣来平静的生活。这梦想从未宣之于口,却埋在他心里十年之久。
刘欢有了200只的存栏量,今年销售顺利的话,可以先还上一部分债务。他想,是时候了,准备去给竹鼠们建档,正式办理执照,虽然这会让他丢掉贫困户的身份。他一度很感谢这个身份,这让母亲每年的药费能报销大半,大大减轻家里的压力。
一家子人,竹鼠成了生活里的念想,再长大一点,再多养一些,有希望的日子好像就在前头。
然而,刚刚萌芽的竹鼠梦,终于在春节当天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