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贷款也因这则通知出现变动。“银行刚要放款,就出了这个事情,也不放款了”,陈辉龙说,“我们天天求着银行,银行也不支持我们了。因为我们是初创企业,人家担心你走不下去,也觉得你做不起来。”
在陈辉龙的规划中,雅利公司要做成粗加工、深加工和销售一整条产业链,研发槟榔漱口水和槟榔牙膏,今年员工数量从600人突破至1000人,但这似乎变得遥不可及——资金短缺、业务量下降,雅利公司预计将裁员200人。
“我们快撑不住了”,陈辉龙说,“不知道国家以后怎么做,我们在这里受煎熬,看不到未来”。公司投资4亿多元,“一时间产业调整也很难”。
10月9日晚,万宁市区街头卖槟榔的小贩,这在当地随处可见。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什么赚钱种什么”
这不是万宁第一次陷入槟榔风波。
2013年,中央电视台曾报道说“槟榔为一级致癌物”,报道指出槟榔与口腔癌发病有密切关系,还有专家称,60%左右的口腔癌患者都和吃槟榔有关。当年,万宁槟榔鲜果价格跌至5毛钱1斤。为节约人力成本,农民甚至都不再采摘。
“这次可能问题会比较大,涉及槟榔身份的问题”,刘立云说,“怕过一两年槟榔身份有问题,当做毒品禁卖,这个是我们最担心的”。
2019年,万宁市3名人大代表,向海南省人大建议将槟榔列为“海南地方特色食品”。
海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在答复中称,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中心将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2015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食品安全标准与监测评估司在回复原湖南省卫生计生委就食用槟榔定位请示时认为,国际权威医学机构业已定论,要求湖南省审慎决策;在此情况下,从食品安全的角度没有将其列入海南地方特色食品的依据。
新京报此前报道,2020年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最新修订的《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未将“食用槟榔”收录在内,这意味着槟榔不再作为食品来管理,也不能颁发食品生产许可,槟榔作为食品的生产许可和监管已缺乏依据。
刘立云说,今年上半年,海南省农业农村厅曾就槟榔身份问题开会讨论,“现在只能作为特色农产品”。
针对槟榔对人体健康的危害,刘立云计划邀请权威专家深入研究,“是哪种成分致癌,加工的时候能不能剔除掉?”
海南大学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食科系副主任、海南大学热带果品加工及成果转化创新团队负责人陈海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达过类似观点:开展食用槟榔风险评估,摸清本土槟榔中有害物的种类、含量及人群暴露水平,找出高风险因子,通过改进加工工艺,降低槟榔风险,并进一步完善槟榔产业标准。
刘立云认为,目前槟榔的相关政策仍比较模糊,还没有到不能销售的程度。此前受黄化病影响,当地已开始鼓励种植其他作物,但步子很难迈大。槟榔作为长期作物,“种下去几十年都有收益,目前没有作物能代替槟榔”,刘立云说,“农民绝对不舍得砍掉槟榔”。
刘立云说,对政府而言,也要按市场规律来,引导比较有前途的产业,“如果胡椒这些林下作物效益很好,不用别人说,农民也会种”。
目前,橡胶是万宁种植面积最大的农作物。
橡胶收购价1公斤10多块钱,北大镇东兴农场农民赵千强说,“割胶挣不到大钱,只能挣点生活费”。怕太阳出来橡胶黏住,割胶最迟凌晨两点就要出门,六七点钟回去。蚊子多,随身要带着蚊香盒,“每天都很辛苦”。
赵千强说,农民就像没头苍蝇,什么赚钱种什么,“没有一个带头的”。槟榔便宜的时候,大伙儿都砍了槟榔种橡胶,槟榔贵了又种回槟榔,一晃十多年,“最后什么都没有”。
危机当头,刘立云也在为引导农民种什么发愁。除了槟榔的经济利益,当地成熟的市场也是其优势。只要摘出来,就有收购商,收购价格透明,“称好重量就数钱了”。刘立云说,转型种植其他农作物,农民还要想办法找市场,卖不卖得出去是另一个问题。
面对尚不明朗的政策,刘立云只能安慰自己,“没有哪个产业一直做得很好,到一定程度,自然会退出历史舞台”。而如果真走到了取缔槟榔的最后一步,“产业调整的步子可能也会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