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这里仍是两个人的自娱自乐。直到江苏高院新闻办听到了这首歌,支持他们去录音棚录音,并为歌曲制作了MV,推送在官方公众号上。于是,乐队就这样正式出道了。
“奶奶灰”的名字是赵俊取的,命名依据有三:朱嵘的头发是“奶奶灰”;赵俊最喜欢的宠物狗,毛色是“奶奶灰”;最后,那年法院新发的夏季制服,颜色是“奶奶灰”。朱嵘不置可否,只觉得不太正经。但等到宣传铺天盖地的时候,也就接受了。
“法院也是机关,机关亦是江湖”
时间好像一转眼,故事走了这么远
从庭间到案卷,生活只剩这么点
渐退的发际线,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问我还是不是,当初的文艺小青年
——《宁海路75号》
1999年,朱嵘大学毕业后来到江苏高院。此前大学四年里,学业压力、就业压力不大,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纯粹简单。朱嵘的日常是弹琴、写歌、踢球,到学校广播台,日子是“浪漫”的,富有理想主义的。
师兄毕业那一年,他们一块留起了头发,不是很长,刚刚及肩。“因为当时就知道自己毕业以后要进政法机关了,觉得这辈子不可能再留长头发了”,既然以后没机会,在那之前总得体验一下长发的自由。
2001年,朱嵘被下派到常熟市的基层法院锻炼。法庭在农村,白天办案,晚上睡在办公室。乡下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生活枯燥,朱嵘还把吉他带过去,晚上会弹一下。
那段时间工作条件艰苦。朱嵘跟着庭长下乡办案,开的是边三轮摩托车,朱嵘就坐在旁边那个斗里,满脸满身都是土。办的案子现在看来也很小,几千块的借款,各种邻里纠纷等等,需要现场去查证、调解。
基层法庭法官对朱嵘的影响很大,包括他们办案的态度,怎么跟当事人打交道,怎样给形形色色的人调解纠纷。“可能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一天都调解不来。他们进去说几句话,双方都能接受,就调解下来了。”
赵俊也有过类似经历。2008年他刚进宁海路75号大院,在审监庭当书记员兼法官助理。审判长姓桂,五十多岁,风趣幽默。赵俊跟着他出去办事的时候,总听着桂法官自我介绍“免贵姓桂”。
桂法官对当事人很有耐心,不管怎么样都不暴躁。他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办案不教条,专业过硬,每次有什么不懂的都去问他。“这些老法官特别值得敬佩,当他们走了之后,其实是蛮值得怀念的,因为后一代人风格和他们那一代人其实就不太一样”。
但那段时间,赵俊每天处理大量信访案件,见到许多依法判决的案件当事人,通过上访、闹访,拿到更多补偿。他对法律的美好想象遭遇现实冲击,他曾形容“像清水滴进了油锅,嘈杂翻腾得令人心绪不宁”。
法院信访接待室门口常常围着许多上访的老头老太太,法院里的人经过,有时会被缠住问各种问题。刚开始时,赵俊都会耐心指路,甚至绕个大圈,带着他们到立案庭门口。后来,他也绕开走。“耐心总会被消磨的,特别是当你发现其中大部分人只是自己对问题没有想清楚,个别人甚至是把申诉当成一种牟利手段之后”。
赵俊后来在书里写,那是一段中国司法的特殊历史时期,自己对许多司法政策有“腹诽”,有抑制不住的“吐槽欲”,在BBS论坛上源源不断地更新文章。这是他第一本小说《决不妥协》的由来,他在其中虚构法官身份,串联各种大案,表达态度。
2010年小说正式出版时,最高人民法院一位熟悉的前辈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法院也是机关,机关亦是江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我后来就不太跟人吵架了”
那些既得利益的现实主义
把人变成碌碌奔忙的小小蚂蚁
我怀揣着我的理想
尽管它让我离群彷徨
——《相对论》
那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劝诫很快破了。翻看赵俊在2015年前后的文章,可以看到他在成都男司机暴打女司机事件、南京虐童案等热点事件都发声表态,反对将法官置于公众对立面。同时呼吁司法改革中的书记员、法官离职潮问题。为此,赵俊也常常陷入争论中。
“粉丝”夏巍是在2014年认识赵俊的。那时,他在常熟市担任大学生村官,也在经历体制的锤炼,感到不适。读着赵俊的文章,他觉得“有趣”,法律竟也能如此通俗易懂。他认为赵俊为人正义,有趣,写出来的文章“不是隔靴搔痒”,而是有所体会。受赵俊影响,夏巍后来也修读法律,从事法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