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背水晒盐的纳西女子
第二天天色微明时,我们就去江边看盐田。那些在远处看上去像悬空的岩层一样的盐田,实际上是从下到上,依着山壁,一层一层用木桩子支撑着,用水泥板搭建的七八个平米左右的长方形平台,表面光洁,四周有矮沿可以存卤水,很坚固。平台中间有蛛网般曲曲折折的狭窄山道通往各家盐田。平台下面木桩林立处,便是在盐田劳作的女人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像窝棚一样,里面地上挖条地沟,上面架着酥油壶或者一口黑乎乎的小铝锅,就可以生火煮酥油茶喝,做中饭吃。
在盐田下面的江边,有一口入口非常狭窄的六七米深的卤水井。一大早就来工作的女人们,用木桶一趟一趟地从井里面背水,多的一天可以背一百多趟,先将井水倒在一座比较深的水泥池子里沉淀,再从池子里灌进一块块存水很浅的盐田,经过蒸发、晾晒,两三天后,就成了结晶盐,女人们用一块木板将薄薄的一层盐刮拢在一起,一块盐田大概可以收获十来斤结晶盐,再经过过滤、除渣后,就成了成品盐。

背水晒盐的纳西女子
民间传说盐井已经有1500年的产盐史,可考的大约有200多年,一直是女人在盐田劳作,男人用马驮子运往外地进行贸易,这种分工方式延至今日。
在整个澜沧江流域只这一处短短不过一二里地有盐田产盐,而且,截至目前,世界上用这种方式制盐的,也只发现这一处。更奇的是,隔江两岸的两个村子,用同一处的卤水源、用同样的方法晒盐,产岀来的盐却分红、白两种。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盐井最佳的产盐季节是每年的2月至6月,这一段时间,每家的女人都是起早贪黒地在盐田里干活,我们到时,女人们背水、刮盐、背盐……三五成群、结伙搭伴正忙得不亦乐乎。背水的多是年轻女孩子,她们背了水往上走时,因为怕水溢出去,走得比较沉稳一些,下来时,在曲曲折折的陡峭小路和木桩子之间,却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唱笑闹着的,显得欢乐无忧。
我们跟那些女孩子打招呼、问话时,她们只是羞涩地笑着、躲避着,并不回答,等我们一转过身时,她们又嘻嘻哈哈地大笑,有人还亮开嗓子唱歌,歌声很好听,只是听不懂歌词。
只有在一座盐棚里见到一个穿碎花布衬衫的、朴实美丽的女孩子时,她能听懂我们说话,而且自己也讲着很标准的普通话,便作了我们和其他人的临时“翻译”,我们很快和那些背水的女孩子们熟悉起来,她们互相拉同伴过来抢着让拍照,叽叽喳喳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翻译”女孩告诉我们说,她和母亲都信天主教,她的教名叫玛丽,今年十六岁,念书念到初中毕业。他们村里人大多是纳西族,也大多信天主教,只是女孩子像她一样能念到初中的极少,多半十六七岁就岀嫁了。女孩子没出嫁前,都要跟母亲、嫂嫂们在盐田或农田里干活,每天从天不明一直要干到天黑以后,在她们这里,女人是很辛苦的,家里的什么活都要做.男人们跑外面,一走几天、十几天甚至一月两月的也有。
玛丽说她家里最开始有6块盐田,现在有11块,一年能收入几千块钱,家里人少,没有种地,只经管这些盐田。

唯一懂汉语的纳西女孩玛丽
问她为什么江这边是白盐江对面是红盐时,她用手一指很当然地说:你看对面的山都是红的嘛,盐自然是红的了。
或许她说得有道理,隔江望过去,对面的那口盐井边,和这边一样,也是排着三五成群的女孩子,在等着汲水、背水,只是背后的山和盐田都泛着赭红色。
告别玛丽、卓玛她们时,我们已经对这些纯朴、勤劳、乐观的女人们有些恋恋不舍了,在我们已经走上半山坡,离开盐田很远时,回头还能看见她们挥手喊再见,那位当面不愿意唱歌的女孩子在我们刚一走出视线,便在背后很嘹亮清脆地唱起她们当地的民歌,歌声传出很远,一直在山谷回荡着,陪伴我们朝山顶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