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儿臂般粗细的主干和指头粗的老枝,它们要一刻不停地输送小枣生长的养分,承载千百粒新枣的重量,顿觉年轻的树妈妈可真了不起,令人肃然起敬!
这些伸手可及的青枣,假以时日,过了青涩期,褪去绿釉色,呈浅黄带淡红斑纹时,就成好吃的脆枣了。这使我油然想起了童年时光,大房爹爹东院里的大枣树。
那是祖屋,东院里有三棵合抱的大枣树。粗干有几人高,老皮皴裂粗糙,树冠遮天蔽日,树龄起码上百吧。
爬树是我们小猴子的拿手好戏。可枣树枝条上有又尖又硬的利刺,戳得人皮开肉绽血淌淌的,尝了苦头后,便再也没人敢爬树偷枣子了。我们个子矮,即使有长竹竿也够不着。好羡慕鸟儿们在树上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随意啄食红皮的甜枣,我们在树下只有流口水的份,拾起小石子,骂骂咧咧地轰着它们。
白胡子大爹爹是个很和气的老头子。他的东院,夏天荫凉,天然大凉棚;秋天馋人,脆枣,红枣,不时会从上面掉下来,吸引诸多馋虫来守株待兔。容或有一两颗会砸到我们光头皮上,光背上,我们便嗷嗷地开抢。
这种运气是天天有的,成熟期的急性子的枣掉下来,顶受我们欢迎。有时丢下饭碗就朝东院跑,奶奶数说我魂丢那了。玉色的脆枣又甜又香又脆,咬一口,格喳一声,甜汁直流,太有诱惑力了,我们没法抗拒,好吃得没命哦!
最是晚秋时光好,不用守株待兔,稍微有阵风,就下枣子雨。红彤彤的枣子粉甜,甜到心里,恨不得连枣核也吞下肚。刮大风最惬意。枣子雨砸得小鬼们大呼小叫,拾枣子还来不及,哪顾得点点疼。最多的辰光,大爹爹一天能收获满满两笆斗。老头子告诫我们,不是我舍不得几个枣子,千万不能海吃,吃胀了会拉肚子的,不成算。我们揉揉吃撑了的肚子,感觉确实烧心,难受,认为老头子说得不错,就不敢死吃了。
这种好日子不长。仰望树上的红点子一天比一天稀了。大爹爹便手持竹竿站在大作凳上打。
这作凳是用整棵杨树段子一剖两开做的,凳面有尺把厚。上面被刀砍斧凿得坑坑洼洼,七横八竖的,像历尽沧桑的老人的厚皮,凳脚稳重得很。
二三百斤鲜枣,分到王氏十几家及邻居,被人们当零食消灭一光,谈不上晒干枣。伢子馋,大人也馋呢。
直到树叶飘零,冬天的脚步近了,大枣树黑咕隆冬地竖在那里,伢子们才怏怏不乐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