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总结出了生存经验,在学校,玩,不去读书,都不会管你,“只要不跟老师吵架就好。”被打,栋栋觉得跟老师反映没用,“老师就相信学习好的。如果是我的错,老师就一顿骂一顿骂,如果是他的错,老师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丽丽也不喜欢老师,她觉得做什么都会被老师骂,“她要刺激我,说你要是不想读就别读了。我说不读就不读了。她说,那你这学期别来了。”于是,她真的不去学校了。
这些年,蒋敏涛教过很多“坏孩子”,文身是叛逆最明显的一种,她还见过各种“不正常”行为,有的喜欢在同学面前脱裤子,有的一碰就大哭、滚地,还有的喜欢手拿披风,在操场上疯跑。
蒋敏涛发现,这样的孩子不在意被批评还是被嘲笑,他们只在乎能被看见。她记得以前教过一个男孩,像一只随时防御的刺猬,和老师说话,歪着头,“(他说)你想干嘛,以前老师都不敢把我怎么样!”直到他在运动上赢得一枚金牌,才蜕去那层攻击性的外壳。
蒋敏涛与俊哲的妈妈相识多年,她感觉,藏在这个小孩心里的真正动机也是要“找到存在感”,“(爸爸妈妈)陪伴他时间太少,他想寻找另一种方式让他快乐。”
回家
这些年,徐江平一直忙着赚钱,没给孩子开过一次家长会。儿子读小学,他跟着村里人去江西,做消防器材生意,回到江山,他又搞起了化工生意。周荣娟开养生馆则常常要到晚上10点。
这让俊哲的初一班主任觉得,他俨然一个“留守儿童”。有时,俊哲晚上睡觉了,妈妈还没回家。小学时,俊哲开始迷恋打游戏。那时,他在班级排名中等,蒋敏涛发现他常常完不成作业,便把电话打到家里。他把老师的电话偷偷拉黑,事后,老师问起,他也不否认,笑嘻嘻地说,“是我干的。”
他在游戏里给自己取名“寂寞先生”,父母不让他玩电脑,他就让朋友守在家里,爸妈一来,就关机。到了初一,他的成绩开始排到中下等。这时,周荣娟发现,儿子不断带朋友去养生馆,“带回来孩子染头发,手上有那些东西。”
正是这些朋友将儿子带入了文身的世界。周荣娟因此时常自责,她总觉得,儿子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开了美容养生馆,“到现在我都觉得有愧于我们家,都觉得那时候不去开店,有可能就不会这个样子。可是没后悔药的啊。”
生二胎后,她想好了,不工作,全职带孩子,不想让第二个孩子变成下一个俊哲。
但俊哲缺的,并不只是陪伴。他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都是父母吵架的场景。
他记得有一次,因为吵架,父亲咣当一拳将门砸破了一个洞。他还记得,因为吵架,妈妈第一次哭,“那时候下大雨,我发高烧,我爸妈吵架,我爸去江西。我妈一直追着他车,我爸还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