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志话语比昨天流畅多了,神情也激动起来。他告诉我,这800亩,而今映入眼帘的虽然是整齐整片的条田,一垅垅伸向远方,像图画。而此前,这800亩可是被分成80多块,上百户人家耕种。地形一块一块,歪七扭八、地势东边凸起,西边凹下。
刘钦志把这样的土地包下了,怎么能统一耕种,统一排灌。他请来好些人手,调来推土机,摆开阵势。他要干什么?推土机的吼叫告诉人们,他要当整容师。不是么,那爪子一样的大铁铲在这片地上动起了大手术。它看起来笨重,可动起来却那么灵巧。平整、开沟。那长臂不时举起,落下,把巨铲推进,铲满泥土,倾倒。机车来来回回,地上留下履带深深地辙印。那些多年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白杨、桑、榆的枝干长在空气中,自由自在,而今要被除掉,不高兴了,它们或是情感上对这片土地的留恋,或是对自己独占一方的土地要被整合的对抗。它们用长在地下看不见的盘根错节与铁爪子不断拉扯。但无论怎么顽固,一切都是徒劳。推土机的巨能和妙技让这片土地彻底改变了模样,零散的凹凸不平的地块收拾得一平如镜,化零为整。它获得了重生。
新刨开的泥土从黑暗中见到了光明,散发清香。它像一个街边蒙头垢面的流浪汉变成一个伟岸的男人,阳光下,春风中,洋溢着朝气与自信,充满活力与希望。地块大了,责任大了、风险也大了,对种植作物的技术、管理的精细都应讲究完善了。人们说,刘钦志当了整容师,又当美容师,青枝绿叶碧波荡漾的棉田让人看了心情格外舒畅,这就是他收拾的。
刘钦志拍着塔伊尔江的肩膀对我说,这巴郎子算得上是我的黄金搭档。塔依尔江用他的植棉技术与刘钦志流转的棉地合作,管理这片棉地。十年了,塔依尔江与刘钦志互相切磋,共同钻研,技术不断提高。什么时候治虫,什么虫用什么药,棉苗什么时候整枝摘芽,他心里都有一本账,把棉田拾弄得很到位。
一份付出,一份收获。这片棉田的棉花产量也一步一个台阶的稳产高产。以前,棉地分散耕种,管理松散,每亩产籽棉200多公斤。而今,刘钦志统一耕种,亩产达400多公斤。人们常说,种田种地,大面积的平均亩产总比小面积低。刘钦志却颠覆了这个过时的概念。
力量潜在于个体中,当个体整合成一个团体时,团体蕴藏的能量就大了。但关键在于能否释放。这一切都取决于操盘手的运作。人们说,不要看刘钦志每次从四十二团开车出来,车厢空空,其实他的车厢里装得满满的,只是肉眼看不见。他车厢里装的是文化,是科技,还有与维吾尔族兄弟共同致富的情感。就是这些看不见的礼物,让维吾尔族兄弟每亩土地的流转费收入变成实实在在的上千元。他们又腾出时间做其他的门路,每年每户收入几万元,钱袋子一年比一年鼓得更高了。
塔依尔江讲起他现在的生活,总是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热闹的大喜日子。刘钦志和四十二团的朋友开着轿车,轿车前头挂着大红彩球,陪着他把新娘接来了,接到了他的新居。他这个单身汉有家了。
塔依尔江原本是一个贫困户,他在与刘钦志搭档的路上脱了贫,盖了二层小房。这十年,他和刘钦志情同父子。他干活认真。如果说刘钦志是一个书法家,那么他就是一个研墨铺纸的好助手。他们相互成全,共同照亮了一张宣纸。
此时此刻,刘钦志又和塔依尔江蹲在棉地里,翻看棉苗的嫩叶,仔细看着。嗬,发现敌情,有蚜虫潜伏在叶儿背面,偷食棉苗养分!侵略者,必灭之。两人研究,决定马上调集兵力,打响第一场歼灭战。长枪短炮上阵了。各种喷雾器,喷出药液,药液化雾,在阳光下放射五彩缤纷,如一条条彩带。
还是早晨,还是小桥的早晨。朝晖洒在桥面上,通体发亮。它默默地静候着一队一队小客人从身上走过。那是巴伊阿瓦提乡的中小学生。每天,他们迎着旭日,唱着跳着从小桥走向学校,走进知识的大门。
四十二团子弟学校不仅有花团紧簇的校园,更有师资优良的园丁,教学质量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交口称赞。周围乡镇的维吾尔族学生都渴望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四十二团也理解他们的心情,打破一些教育方面的惯例,创造条件,尽量接收周边维吾尔族学生在子弟学校就读。
在洒满阳光的校园里,巴依阿凡提乡的孩子们长长的身影移动在草坪上。他们走进了各自的课堂,走进汉族同学中间,接受知识的阳光雨露,滋养他们的身躯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