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记忆在娘做的一碗柳花汤里发酵,那微涩鲜香的味道还是那么魂牵梦绕。麻雀拍打着跳跃的气流,薄凉的晨曦中,天边那片早霞在第一声鸟啼中染红了那树桃花。雨后,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还在树下痴痴地想,那一场纷纷扬扬的梨花雪中,还会不会有童话中的绿野仙踪?
二. 张玉霞/《夏天的记忆》节选
天热了,果园里的果子也长出来了,虽然还没成熟,可是我们小时候可不管这些,等着看果园的人歇晌了,我们就钻篱笆进去,有时衣服会被篱笆上的棘针撕坏,瞅准一棵果实累累的苹果树爬上去可劲的摘,我们分工明确,有人摘了扔到地上,有人只管在树下拣,管它熟不熟摘了再说。有时运气不好,惊醒了看果园的人,在人大声的吆喝追赶下,我们这帮调皮的孩子掀起衣襟抱上几个果子就跑,往往拿了五个跑掉了两个。有时,我们喜欢从核桃树上揪叶子当书签,这种叶子有香气,我们叫它香叶。二姨家的屋后是一大片玉米地,我们经常从地里掰棒子偷偷拿回家烤着吃。关于夏天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夏天是热烈的,丰满的,像30出头的少妇。她风姿绰约,泼辣大方,于是风来了,雨来了,花开了,果熟了。她低吟浅唱,深情款款,于是蝶比翼,荷静美,蜻蜓点水。
三. 张玉霞/《秋天的故园》节选
时光如流水,冲着我情愿不情愿,磕磕绊绊地前行,有时来不及看身边的风景,却已至人生的秋季。 我站在故园的彼岸,看秋的一柄枯叶渐渐穿过石桥驶入岁月的长河,那来自天际的一道光把这叶子镶上了一道金边,正慢慢淡出视线。我把细碎的阳光撒上那棵伴我长大的老槐,一个熟透的柿子落下来,在地上开出一朵橘黄的花。我把自己放逐,将思念揉进陌上一朵将要飞翔的蒲公英的翅膀,让它把我的沉重放空。喜欢在打开的窗下入眠,看月亮由缺到圆。草丛和砖缝里几声秋虫的鸣叫,带着丝丝清冷和潮湿,仿若来自遥远的旧时光。 就算住在老旧的宅子里,我也要把檐下挂一串风铃,清风过隙,不想错过它对我的造访叮咛。
四. 张玉霞 /《雪落了,鸡鸣坡和雪小禅》
远处有一道风景,我甚至听到了雪落的声音。那是一个一点一点地荒,长满毛茸茸垢痂的,叫做鸡鸣坡的穷乡僻壤。那里的小学校只有一位教师。早上一开门雪落了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路都封了。这是山区的冬天,冷得凛冽和纯粹。
昏黄的夜晚,空气沉闷。我打开了作家艾草的一篇小说《山灯》。细读之后,心上竟落了雪一样的冷静清宁。连呼吸也顺畅了,只是眼窝热辣辣地疼。尘世干净得像那场雪了。
那个叫鸡鸣坡的地方,我想融入它,准确地说,是我想做它的血脉,奔流在它的四肢和胸怀,触摸它的温度和心跳。那些原汁原味的生活啊,我把它弄丢了。我想拥抱那个孩子,亲耳听听月下的口琴声。可是我用尽全力,它还是离我那样的遥远,我只是抓住了它的一场雪,一个留守儿童沉甸甸的梦和一个山村教师的扎根和热爱。尘世因为一场雪,干净多了。一把雪撩拨了我的心弦,那个叫小冬的女孩子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刺痛了我的心。她的母亲……,那个死了丈夫的山里女人,其泼辣和无奈在一场雪的背景下活色生香了。
开始想念雪,不论是写出来还是念出来,“雪”这个字都是凝着一股冷香的。客厅里播放着的电视剧把我拉回到红尘俗世了。很后悔没把这篇文章收藏起来细品,再后来找不到它了。它很快被微信里的其他杂乱碾压得没了踪迹。只是徒留一把雪的印痕。
不去找它了吧,就在心里留下模糊的美丽的影,留下一朵雪的轻。我可以尽情地想象雪地里一大一小两个温暖的影。把这干净纯白的雪留给孩子们吧。叫雪的身子丰盈,质朴,只属于那片蓝天和那缕炊烟。
开始想念一场雪,竭力想象大雪压迫下,掌灯之后的茅草屋。想念那个叫小冬的逃学女孩,她偷了老师的口琴,从那晚开始,小院里再没有月光和如泣如诉的口琴声。大山里的雪是厚重的,它是随着田子明老师的口琴声翩跹而来的。小冬瘦弱得像根灯芯草,荒原雪地里留着她倔强的孤单的影,田子明老师:“快一点,小冬,来我背上。”雪瞬间融化了。
大山深处沉重的脚步和孩子们冻出的鼻涕在心上揉搓了一把,忽然有种说不清的夹杂着痛和暖的况味,戚戚地,奔了鸡鸣山梁上的那垅雪去了。循着田老师的口琴声去了。口琴埋在雪地里,凝着冷香,渐渐地变成了温暖小冬的那朵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