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老天给予每个人的自然好礼，而半百之后，修为与造化各个迥异，人跟人差别好大。陈宝国在2019年拍摄、刘江执导的《老酒馆》里，仍是20年前《大宅门》里的精气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英雄不老”，他的爷们派头是将以前的霸气收敛得更加厚重。就像2016年出品、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的《萨利机长》影片中、汤姆·汉克斯饰演危难之中成功迫降的机长。他解救了所有的人，但毫不炫耀激动。一头白发，淡定微笑。《妈妈咪呀》有首歌唱得好：“时光塑造着你，就像岁月深邃了树木，醇厚了酒，甜美了奶酪。”
沈严执导、2017年出品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陈道明在居中扮演的居酒屋老板老卓人见人爱。他动作幅度小，台词精简，进退有度。但是幽微之中，味道全在里边。“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控制好与示爱女孩的对话方向。他也不说教，有一种老男孩般的蛮横。“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
看过倪大红演的话剧，整场戏只有他一个演员，可见那个功力。2019年出品、简川訸执导的《都挺好》，2013年出品、刘家成执导《正阳门下》里的老先生，或狡诈，或寂寞，或耍赖，或慈祥，他都是比较夸张的演法，带一点幽默，让人过目不忘。吴彦姝在张元执导的影片《妈妈》开头部分，有不少调皮的镜头，所谓“鹤发童颜”。小孩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会本能地躲避不熟悉的事物。而老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至爱亲朋面前，才会显现调皮雀跃的一面。珍贵而可爱。
笔者很喜欢刚出品，汪俊执导的电视剧《小敏家》里饰演周迅妈妈的演员刘莉莉，慈眉善目，生动亲和。到了女儿家，煲汤，清洁，一直在干活。关心女儿的婚事但不刨根问底。好妈妈既让人一生有依赖，又想叫人好好疼她。出于激情，年轻人会无惧死亡；年老之人反而更珍惜生命，喜庆之色是他们对岁月的感恩呼应。慈祥由内而外，喜庆熠熠生辉。
60岁，70岁，80岁……就像太阳在每一个时刻的照射有不同的光亮度一样，人的每个时段也有它不同的光泽。《妈妈咪呀》里，60岁的梅莉史翠普（Meryl Streep）热情外溢。10年以后她在片子里，则是一派雍容了。
我们应该怎样老去？以怎样美好的姿态老去？看着一代代曾经和我们同龄人的影星老去，荧幕也是一种课堂。《妈妈咪呀2》中73岁的雪尔扮演梅莉史翠普的妈妈，雪白长发，烈焰红唇，不见皱纹，还有玲珑曲线。这是超越凡俗的“仙人演法”了。就像许多武侠作品中白须飘然的道中高手，不受时光制约。“人工”寿星也只能出现在歌舞片神话片中。我们终究要长出那一条条的皱纹。
时间是另一种空间。对老年人来说，压缩了以后，有人会恣意怒放，有人则玩味幽微。前者容易生成悲剧，后者才是天然喜剧。幽微里有睿智，有妙趣。
获第35届金鸡奖最佳戏曲片的沪剧影片《敦煌女儿》结尾处，看到了真实的樊锦诗。84岁，利落短发中有着男性的刚强，英姿勃发，你简直不能称她为老太太。2019年日本松山芭蕾舞团主演森下洋子在中国的舞台上扮演喜儿，71岁的人跳芭蕾，柔若无骨，叹为奇观。她说她每天都练。“年龄？从不想自己的年龄。”——生命力神秘的密码比外科美容刀更厉害。我们大多数人无法做成森下洋子跳仙女舞；但我们可以模仿陈道明，将老酒调出自己的味道。
